┃季 節 書（十章）┃

遼寧盤錦盤山吳家學校 李月紅

春天，你會不會變老

燕子，還是去年的那幾只。

它們在屋檐下啁啾，在樹上嬉戲，它們快樂。

蚯蚓從地下探出頭來，它們快樂。

春風還是斜斜的吹，像羽毛拂過的臉龐，它們快樂。

要開的花還沒開，你的小心事還在路上游蕩，你心里癢不癢啊！

調皮的小雨滴，落著落著，就停下來看你。所有的鳥都叫呢，一年又一年。

春天，你會不會老？

我在春風里，把一首歌唱著唱著就跑了調兒。春天，你不要笑我！

門前的桃花，要開就放肆地開吧！我老我的，你開你的，花香里有我的萬里江山呢！

多遼闊的春天啊，到處都有美在生長，只是不會生長老的念頭……

春天里的鳥

總是一兩聲一兩聲地叫，像春天的雨水，滴答，滴答，一點點沁入內心。

春天里。鳥鳴，由遠及近，慢慢清脆起來。最多的依然是麻雀，穿著樸素的灰衣服，唱著和去年一樣的歌。從去年落過的枝頭，重新開始追逐去年開過的花。

只是，即將結出的果子，不是去年的那枚。

這些小麻雀，一只，兩只——不也是春天的果實嗎？

把心從一朵花上移開

四月，已經端坐在一朵花中。

一朵朵桃花，在溫潤的時間上流淌成一條小溪。

像還沒有卸下寒冷的風，或抬頭，或低眉，或孕育。一朵花小小的心房上，一只蝴蝶，把快樂的翅膀輕輕收斂。

把目光從一朵花上移開，偷偷溜到一棵柳樹的樹梢，讓思緒隱成一個小小的芽苞，期待長成一枚春天的嫩葉兒，如同花一樣盡情妖嬈，幸福得有些顫抖！

啊，小小的心房，是不是把所有的快樂收藏？

放　下

走累了，就放下手中的東西。還累，就放下心中的東西。

這些年，風總是斜著身子吹，透骨的涼，針扎的疼。

我不如一片葉子！它在風中打開精致的葉脈，風越吹越舒展，憑風一點點打開；快樂的潮汐，在身體之外狂歡。

遺忘的，永遠也沒有放下更決絕。

放下，讓大海歸于平靜……

走在前面

那些暗戀著我們的時光，那些在樹木身體中暗涌的潮汐，那些讓所有事物生長的力量，走在我們前面，走在季節前面！

一顆草木之心遠比人類更知冷暖。

那棵楊樹上的鳥巢，它空著，在風中搖晃，在等待中成長。

只要春天悄悄回頭，天空喑啞的嗓子就會唱出歌來。大雁已經往回飛，但歌還不成調。

那些促膝談過的心事都淡了。

月光掉進眼睛里，汪著一泓潭水。天上也有一潭， 飄成云朵了。

不知道思念，會不會在你的天空飄過，帶去我的消息。

一只鳥落在樹枝上

一只鳥落在樹枝上，堅硬的喙輕輕一扣，就啄破了風的讖語，一只蟲子成為它的禪。

一只鳥落在樹枝上，它的目光總是高過樹枝。它把頭低一低，就看到了自己。

一只鳥落在樹枝上，它的羽毛依然最接近天空。

一只鳥落在樹枝上，一個人在樹下仰望好久。

一個下午的時光，被一只鳥銜來銜去。

一個人一生的時光，在葉子的影子里，破碎成許多片段。

有些人一生都在仰望一棵樹，一只鳥。

一棵樹，一只鳥，有時候會成為一個人的一生。

唱出我對春天的熱愛

總有一陣風，愿意先暖起來。

讓那些白云伸一伸腰，放松一下，結束拘謹的生活。順便也欠一欠身子，讓天空顯得更高些。

這風從西伯利亞出發的時候，還沉重得低吼。現在它們完全慢下來，腳步和緩，呼吸輕淺。眼睛不住地看，目光溫柔。樹們被看得羞了，一不小心就傾吐了心事，軟了，嫩了，含苞了……

這時候花朵還不愿開放，它們謹慎地四下望望，等著小草召喚。好用紅回應綠，用嬌羞回應膽怯。

這陣先暖起來的風，一定也不會錯過，在我的窗前吹一吹，在我的心里住一住。

把一冬的倦怠和乏味，孤獨和冷寂一并帶走。站在春天的風里，深呼吸一次，輕輕地唱出我對春天的熱愛！

傾聽陽光走過的聲音

早晨七八點鐘，陽光像提著裙角走路的少女。她清脆的一聲笑，讓雪地亮著微微的粉。

天空好空，沒有云，沒有翅膀的影子。那些懶惰的麻雀，還在做著不合時宜的夢吧。連陽光也無法讓它們早醒片刻。

又一場大雪正在急著趕路。陽光是否會隱去，在云層深處呼吸，是否這六角的小花，要點綴整個冬天？

村莊會慢慢變白變厚，變得抽象，變得夢幻，變得白天太像白天，變得夜晚不像夜晚。

還有什么可以藏匿，炊煙會升得更高更飄搖，更不切實際。還有什么夢可以做，什么心情可以收拾？

沒有陽光可以點燃的冬天，就用雪取暖吧！

以為，雪和陽光一樣亮，只是注定了很多時候，無法傾聽到陽光走過的聲音。

青草漫過山腰

陽光是最熱烈的手，一一撫過眼前的事物。

去年的積雪，望著今年的草綠，就像一件衣服被另一件替換。松樹生出了無數雙晶瑩的翅膀，卻無法飛翔，默立著，堅實如昨。

更替是流年。

過往的都是風，從平原吹過山巒。

所有的事物都請站穩腳跟，高處的樹低處的草。還有，那些高不成低不就的思想。

請抬頭望一望天和地吧！蒼茫的依舊蒼茫，宏大的依舊宏大，渺小的如我看不見的怯懦。

那么，都請一一側耳，聽一聽青草漫過山腰的聲音，以及我們體內隱隱的共鳴……

柳　絮

總有許多無法參透的秘密，在樹枝劃過的天空藏匿。

那里剛有一只鳥飛過，翅膀無聲地滑過枝葉。河堤上，那些被風攢成的火炬，咝咝地燃燒。

它們不知道再怎樣的熱烈，也不知道最終怎樣被河水熄滅；它們飄啊飄的抵達岸的那邊，這對它們來說多么的不容易——漂浮和跨越從來都是兩種方式：一個輕，一個有力。

我無法阻止一顆心，向往太陽的高度！

和柳絮一樣，我把輕而軟的心事，在這個下午擺渡到河那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