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日葵

許澤夫

我是一棵小小的向日葵，你是我的太陽。

你一寸一寸抬升，我就一寸一寸地望你。

你一分一分發熱，我就一分一分感動。

你從地平線踱到黃昏。

我抱著頭，仰著臉，從東方到西天。

誰揮起一把無情的鐮刀，把我的頭顱生生割下。

我的軀干，筆直站在原地。為愛情，做一根招魂幡的旗桿。

（選自《散文詩世界》2017年11期）

[陳志澤 賞析]

散文詩是詩與散文的完美融合，可以在具有詩的品質前提下，偏于詩，或偏于散文。

許澤夫先生的《向日葵》偏于詩，很短，但詩意濃郁，意象豐滿，內涵豐富。

“你一寸一寸抬升，我就一寸一寸地望你”。一寸是很小的長度，“一寸一寸”表示很小的長度緊接著很小的長度，其實就是很長很長。作者將向日葵與太陽兩個“角色”推出后用了兩個“一寸一寸”，前者寫太陽緩慢升高的情狀，樸素的描寫卻透出詩意，后者寫“我”跟隨著太陽的升高的仰望，跟隨得那么緊，那么貼近，同樣透出詩意。 “你一分一分發熱，我就一分一分感動”， 一分同樣是很小的長度，“一分一分” 同樣表示很小的長度緊接著很小的長度，也就是很長很長的長度，決無疏漏。延用前面“一寸一寸”的模式造成很好的抒情效果，體現“太陽”的“發熱”與“我”的“感動”的因果關系，體現向日葵對于太陽的依戀、追隨、親密的濃烈、深厚的情感，可謂于平白、樸素中見詩意、見深情。散文詩有時就是這樣，無須矯揉造作，樸樸實實的大實話，運用好，濃郁的詩意同樣能很自然地得到體現。如果說以上段落體現大自然里向日葵與太陽緊密關系特別生動、準確，不如說是作者表現深層次里“我”與深愛的人的親密、戀情，其字面上的表達與象征意義達到高度吻合的程度。

“你從地平線踱到黃昏。我抱著頭，仰著臉，從東方到西天”則是在前文場景的創造與鋪墊基礎上概括性的抒寫，“抱著頭，仰著臉，從東方到西天”，細節的捕捉、動感的刻畫，既符合向日葵隨著太陽轉的生態特點，更是準確而又簡潔地表現向日葵對于太陽的深情、信仰與崇拜。

接下來的“誰揮起一把無情的鐮刀，把我的頭顱生生割下”的描寫。對于大自然里的向日葵是一個必然的結局，對于“我” 的愛情也許只是一個假設，也許是已經發生的事實。但不管是結局或是假設，面對災難性的考驗，“我” 的信念都那么堅定和壯烈，將自己被割下頭顱，只剩下的 “軀干”比喻成“一根招魂幡的旗桿”，非常貼切，極妙，且體現出一種宗教信仰般的虔誠。

作品該是可以理解為對于愛情忠貞不二的贊美，也可以理解為一曲對于某種信仰堅定不移追求的頌歌。

這篇作品將向日葵的意象創造得非常豐滿，值得散文詩作家參考與借鑒。筆者大膽斷言，沒有意象的散文詩，大多屬于小抒情散文，而不是嚴格意義上的散文詩。賞析許澤夫先生的《向日葵》，希望借此為散文詩的意象創造的重要性呼喊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