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 靈┃

成都七中 高2015級12班 甘硯銘

（零）

滿月當空，銀白的光灑在房間之時，不知你是否察覺到柜頭的一只瓷瓶里裝了萬物的秘語。

（一）

我是校園的一張公告板。

我站在教學樓過道里，看大多數學生聰慧而疲憊的雙眼掃過我，匆匆而過。

每天中午，有一個女孩子，總是習慣在我面前停留很久。

有時，看著看著，她會撲哧笑出來。那一定是那張被改編成河神故事的尋物啟事。

有時，看著看著，她眼睛會流出淺淺的光。那一定是那篇被寫在樹葉上的學校詩社召新。

有一天中午，她駐足的時間比平時長了許多。我看見她的眼神從疑惑變成欣喜。晚上放學時，她又來了一次。手中多拿著一塊小小的本子。筆刷刷落下，“英才計劃要去找老師報名！如果能提前去大學收獲生物實驗室經歷的話就太棒啦！！！”

三個感嘆號。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情。

落筆很重。一定是很珍視的機會。

（二）

我是四川大學植物生理與分子生物學實驗室里的一架天平。

我跟新來的PCR儀說我特別討厭英才計劃新來的那個女孩子。

她似乎比另外的人年少很多，還總是把各種各樣的試劑灑落在我身上和我周圍。每次她用我，要么是忘了調零，要么是又沒換秤紙。笨手笨腳的她還摔碎了我的女神，修長透亮的量筒小姐。即便如此，她還是花很長的時間待在實驗室里，而負責教導她的人，則是很有耐心地教給她最基本的實驗室注意事項。

（三）

我是一本老去的記錄本。

最開始在我身上留下痕跡的人，如今已在遙遠的大洋彼岸，站在了三尺講臺上，燃燒著自己。

我和我的戰友們，如今被不經意地堆在潮濕的地下室里，身上鋪滿了灰塵。我年輕時，生物技術遠不及現在發達，寫在我身上落伍的實驗方法如今雖不會再被人們使用，卻最清晰地反映著實驗手段的基礎原理。

那天，潮濕的房間突然從門口漏了一絲光亮。緊接著，屋頂的燈被打開了。

接著，進來一個女孩。也許是不適應滿屋的灰塵，咳嗽伴隨著輕輕的腳步而來。

我被緩緩翻開。

女孩之后經常前來拜訪。

我和戰友們被她重新分類疊放，那些老舊的記錄，再一次從新的角度被利用了起來。

女孩一筆一畫謄抄著我身上的字跡，有時她還會帶來幾本厚厚的教科書，做一些對比。

（四）

我是新來的PCR儀。天平對女孩的種種抱怨，我都笑而不語，只是默默觀察。

大家都爭著要用我。

那天，實驗室里最小的那個女孩子熟練地打開我背下來的程序，把小巧的pcr管填進我的身體。

“師妹，你做的擴增模版多長？”

“5kb多一點。”

“那幫我帶個樣唄。”

我看到微笑爬上女孩嘴角，學長與女孩之間的對話也表明這個女孩逐漸受到了認可。

（五）

我是窗口的一棵銀杏樹。

我熱衷于悄悄看著窗內發生的故事，它們幫我消耗掉大把用不完的時間。

和大多數窗內的人不同，里面有個女孩擁有著最顯而易見的對實驗室里一切事物的熱情。

寒冬，光禿禿的我見證著她的初來乍到。

什么都不懂，按照試劑盒里的說明書，笨手笨腳地操作。慌忙地從低溫離心機里取出來離心管，裝模作樣熟練地倒出下層液體，卻不知道她要的樣品已經從吸附柱里，溶解到了下層。

看她氣急敗壞地重新準備材料，看她投入地從新解讀說明書，看她興高采烈地在失敗五六次后終于拿到了目的片段。

初春，我抽出了新芽。

女孩總是跟在實驗室里其他年長的學生之后。看她嘰嘰喳喳問個不停，看她認認真真記錄著每個人的話，看她從地下室里搬回來各式各樣的實驗記錄本雙眼閃著光亮。女孩一定是深愛著這里吧。

仲夏，實驗室里放了暑假，人慢慢變少。

女孩卻來得更勤了。看她逐漸可以獨立使用著實驗室里復雜精準的儀器，看她逐漸學會了各式各樣的實驗技巧，而不是死板地對著說明書按部就班。

秋天，我周身的葉子顏色變成金黃。

那天，女孩在實驗室里往電腦上添上了最后一副圖標，瓊脂糖凝膠里，條帶大概是令她滿意的形狀。

又是一年初春。

女孩。不同的是周圍圍著她的年輕中學孩子，眼里和她當年一樣，是羨慕。

女孩變得成熟了一些，看她一步一步耐心教導她的學弟學妹；看她和志同道合的人聊science；看她滿足地沉浸在實驗室這個單純的環境里面；看她給教授說，以后要建一個實驗室，讓更多的人可以接近科學。

（六）

站在暗地里，我們當然是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