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浪漫（九章）

江蘇 小仲子

黑色浪漫

梭羅早在他的《瓦爾登湖》中頌揚了屬于田野、花朵、種子和山河的浪漫，獨獨忽視了人類非自然性的黑色浪漫，他以為人類同自己一樣，都是熱愛自然的。人類愛自然沒錯，可是我們在夜間不斷尋找的——總是一盞燈，而不是兩顆星星。

食道癌

食道癌是死神給予隔壁薄奶奶生前的一場節食運動。與我減肥計劃不同，我每少吃兩口飯，想象召喚的是美麗，而她每少吃兩口飯，再美好的想象都抵擋不了死的焦慮和恐懼。

一次去她家，看她坐在石井邊，硬挺挺的不銹鋼碗里盛著稀稀的面糊。她品著只比水濃稠一點的希望。蛋白質、脂肪和維生素……我默默念叨，從此放棄了減肥。

朋友與敵人

得謹慎挑選敵人，因自己往往渴望成為他的樣子。要耐心包容朋友，因自己往往通過如此學會體諒自己。

朋友與敵人都來源于同一個種群，人。朋友與敵人都在闡釋同一種能量，愛。

倘若朋友與敵人的開始是一樣的，結局卻不一樣，這叫做戲劇人生。

倘若朋友與敵人的開始不一樣，結局一樣，這才是現實。

生活里也許有童話

背負一座山，我看見蝸牛在雨后初晴的地面，忽視了蒼蠅的輕盈。

板澗河水庫混凝土面板堆石壩，最大壩高85.0 m，總庫容3 336萬m3，大壩為2級建筑物，溢洪道和泄洪洞為3級建筑物，補水泵站為2級建筑物。大壩總布置充分利用地形、地質條件，合理選擇了混凝土面板堆石壩、大壩邊坡、壩體分區及壩料設計符合規范要求。大壩趾板、面板混凝土設計指標符合規范規定。壩基開挖及基礎處理設計合理。泄水建筑物布置與消能方式適應壩址地形地質條件，是合理的。

肚子餓了，打開冰箱，食物跟心，一起沉淪了兩下。

電梯關上門，頭頂的燈，成了一個小小的太陽。

茶葉慢慢沉淀到杯底，溫水中，有了一片熱帶雨林。

生活里也許有童話，當我在本子上記錄這四個片段。

所有的孩子都不再年輕

每天早上起床，繞過客廳、廚房，以及陽光偶然也會貪玩的路。

光在玻璃杯中沉淀出水的表情。

干花隔著玻璃，它曾有被水守護。

媽媽上班去了。想象，某一天。

所有的孩子都不再年輕。

雀

那一屏翅仿佛積蓄了多年陽光，風到眼前，也停了。

細小的喙撥弄地面的谷子。

今年，在外地做生意失敗的你，重返故土。

第一次記住了郊外的風和村落的雀。

回去的路上，你一次次感慨，怎么一生最讓人驚嘆的場面

有時，不過如此。

對生活出售冰糖葫蘆

家鄉的小姑娘挺漂亮，又善良。她蹲在街頭，臉頰貼著褲腿上的布。

在流水般的行人邊，她是一只安靜的舟。

為何成熟與失落能同時降臨，同屬于眼前，這個初冬？

一路的疲倦、興奮在和站臺的幾個橘攤販的交談中，結晶成記憶中的方言。

“下午好啊，年輕人。”

眼角抑制住少許大學畢業前對這世界有過的癡態。

如今，望著高層的建筑，想象在凝望田野、河流、莊稼和村落。

只要對著生活出售點冰糖葫蘆，活著就是甜的。她想著。

她笑了。

夜的狂想曲

啟程的時刻，夢終于追上夜的班車。可惜老屋找不到煙斗，對著群星悶悶不樂。

花不死，熟睡得舒服極了。她在為了明日打拼的理由里，安靜地做著夢。

魚在自己呼吸聲里失重，水在魚的呼吸里失重。

吾生也有涯，而夜無涯。

漫漫長路，傷口從血里走出，又在血里關閉。

當我從床上醒來，準備去集市買晚餐

肚子餓了，呼喚我去集市買晚餐。肉體饑餓時想吃菜市場門口的烤鴨、雜糧餅、炸牛排和紅薯；精神饑餓時想吃李白的詩，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說和加繆的散文。

2015年夏，我拿到了汽車駕駛證，直到2017年冬，我還未擁有一輛真正屬于自己的汽車。貧窮，膽怯是主要原因。我步行來到大街上，從前集市上的馬匹，在如今的時空中，讓給了窗戶內外的商店。

冬日，西北落日的光線往北，就越肅穆。

我一個人候在某棵樹下，依稀憶起過去友人，想象今晚美好的食物，這一切，都能讓腸胃得到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