鮑 銳, 王 睿, 劉文娟
(1.金陵科技學院,江蘇南京 211169; 2.南京農業大學,江蘇南京 210095)
隨著農村生活水平不斷提高,農村居民消費升級,他們對于消費金融產品的需求也越來越旺盛。經濟發達地區的農村居民已經開始主動接觸和學習金融知識,嘗試通過合理使用消費金融產品、跨期配置資金,提高福利水平?,F實中,大量非正規金融產品充斥著我國農村金融市場,如通俗意義上的“高利貸”“非法集資”等,嚴重干擾了農村居民對于正規消費金融產品的認知。與此同時,我國農村居民特別是中老年農村居民整體文化素質偏低,基本沒有接受過正規完整的高等學歷教育,不具備相關金融知識,從而難以正確認知消費金融產品。因此,有必要大力普及農村金融知識,加大金融知識的宣傳力度;引導農村居民對于消費金融產品的正確認知,誘發其健康的消費金融行為。通過正確使用消費金融產品,提升農村居民自身與家庭福利,發展農村金融,繁榮農村經濟。
理論研究表明,居民在接受金融教育,獲得金融知識后,其金融行為會發生相應的變化。譬如,高層次金融知識的掌握程度會制約居民參與金融市場[1];居民在利息計算等方面技能的缺乏會增加家庭的融資成本,降低其投資行為,最終淡出金融市場[2]。Xiao等以大學生為樣本,研究發現,金融知識能有效改進大學生的各項金融行為,特別是能減少大學生有風險的信用行為,從而對其使用金融產品產生正面積極的影響[3]。國內學者尹志超等研究發現,金融知識的增加會推動家庭參與金融市場,增加家庭在風險資產尤其是股票資產上的配置,投資行為會相應增加[4]。曾志耕等發現,金融知識水平對家庭風險資產配置種類的多樣性有顯著正向影響,金融知識水平越高的家庭,越傾向于投資更多種類的金融產品;進一步研究發現,金融知識水平對家庭股票投資組合的多樣性也有顯著影響[5]。目前在我國農村,大部分農村居民獲得金融知識的主要途徑來自于家庭的言傳身教,現實中農村居民的金融行為還會受到農村社會圈層熟人使用金融產品產生的強示范效應影響?;诖耍狙芯吭趯K省蘇州市昆山市下屬鄉(鎮)走訪調研的基礎上,從微觀視角考察不同金融知識來源對農村居民金融知識的影響程度。在量化我國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及其消費金融行為的基礎上,以使用信用卡為例,檢驗金融知識、圈層熟人示范效應對農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作用機制。
農村金融發展的不斷深入使得越來越多的農村家庭參與到金融市場中。由于金融產品的復雜性,且我國農村居民接受正規教育的程度普遍不高,農村地區一直以來都是金融風險的高發地區。因此,正規農村金融機構出于自身業績與所承擔的社會責任考慮,向農村居民推薦新型金融產品,必然須要通過開展金融教育培訓,提高農村居民自身金融知識水平,引導其產生健康的金融行為。2007年以來,中國銀行業監督管理委員會要求商業銀行發起了多次送“金融知識下鄉”活動。2016年中央1號文件也再次強調,加強農村金融教育培訓,提高農村居民防范金融風險的能力。
已有研究表明,金融知識水平相差較大的居民對于金融產品也存在較大的認知差距。Lusardi等對23~28歲青年的家庭成長環境進行調查后發現,在控制了人口、經濟特征等變量的情況下,子女的金融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與其父母的受教育程度具有顯著的正相關關系[6]。家庭中父母若持有股票或者購買養老保險,則子女在成年后的金融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將有大幅度提高。Mahdavi等的研究加入了性別特征,讓金融知識的家庭傳承產生了性別差異,結果發現,父親的受教育程度跟孩子掌握的金融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是正相關的;父母的行為,如存款、貸款等都對孩子的金融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產生了作用,這也就是通俗意義上的“言傳身教”作用[7-9]。由此可知,家庭中父母對于子女的金融知識水平和認知能力具有重要的影響和作用。尤其是在我國廣大的農村地區,傳統家長制的社會,子女的生活交際更為封閉,這種家庭父母“言傳身教”的效應更加明顯,據此提出假設1a:接受金融培訓次數與農村居民的金融知識水平顯著正相關;假設1b:農村家庭父母金融知識水平與子女金融知識水平顯著正相關。
Rooij等以荷蘭家庭為研究對象,發現家庭成員金融知識水平與其股票市場參與度之間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且會對其金融行為產生干擾;若一個家庭的金融知識水平不高,則該家庭成員的投資行為會很容易被別人的意見干擾,從而較少參與到股票市場投資中[10]。同樣在美國,也有研究發現,金融知識水平較低的家庭,通常很少持有股票,相應的投資行為也較少[11]。這種現象與Hilgert等的研究結論[12]基本一致,接受過高等教育并掌握較多金融知識的人更容易從復雜的金融產品中獲得更多的回報,金融知識與日常財務管理技能顯著正相關,從而激發更多與新型金融產品相關的行為[12]。相反,金融知識越貧乏,其財務管理能力越弱,接受新型金融產品如股票的意愿越低[13]。Almenberg等的實證研究結論[14-15]都支持上述觀點。由此可知,金融知識水平較高的農村居民會更容易接納和適應新型金融產品。我國農村居民普遍金融知識水平不高,其金融行為非常容易受到其生活圈層內熟人示范的影響。這種農村圈層社會特有的集體行為模式,是我國二元經濟社會背景下長期演化的結果。朱信凱等通過實證研究證明,我國農村存在熟人示范效應,并探討了其在農村居民消費方面的具體影響[16-17]。由此可知,熟人的帶頭作用即示范效應會促使農村居民去接納和嘗試新型消費金融產品。據此提出假設2a: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越高,越容易嘗試新型金融產品;假設2b:農村居民受到熟人示范次數越多,越容易嘗試新型金融產品。
被解釋變量:調查中須要定義與賦值的被解釋變量為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與農村居民接納和嘗試新型消費金融產品的程度。(1)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已有研究將金融知識水平劃分為初級與高級2個部分[10,18],初級金融知識涵蓋利息定義、貨幣時間價值及通貨膨脹等概念,還關系到如何計算利率及怎樣理解上述概念間的邏輯關系等。高級金融知識包括風險轉換、債券的投資及借貸、股票風險、農業保險天氣指數的原理及對農村商業銀行涉農貸款的理解。測量中,通常將初級、高級金融知識按照個體掌握程度的高低劃分成4個層次,且1~4級金融知識水平由低到高排列。農村居民在回答問卷時,不能詢問他人或查詢資料以尋求幫助,但是能使用計算器。(2)農村居民接納和嘗試新型消費金融產品的程度,以接受并使用信用卡為代表。信用卡是農村居民日常所能經常接觸到并且可以頻繁使用的消費金融產品,要求農村居民依照自己的經歷,從“完全信賴并正在參與”“感興趣但暫未參與,以后可能會參與”“了解,但不會參與”“不了解,也不感興趣”這4個層次來表達其對消費金融產品(信用卡)的接納程度。具體而言,被采訪的農村居民要依照個人的體會,用這4個詞語來表達其對信用卡產品感興趣的水平。
解釋變量:解釋變量大概可以劃分成4類,首先是反映農村居民是否接受過農村金融部門宣傳與培訓的變量;其次是反映農村居民家庭金融教育水平的變量,這當中包含父母最高學歷、父親的金融知識水平和個人評估,還有母親的金融知識水平和個人評估;再次是反映農村居民本人的金融知識水平的變量,這當中含有初級、高級金融知識;最后是反映具有示范效應的圈層熟人使用消費金融產品進行消費的變量。
控制變量:農村居民家庭特征變量包含家庭年收入、地址、孩子的數量。個體特征變量包含性別、每個人每個月生活費的多少、每個人生活費的結余情況、每個人經濟的獨立程度及每個人的風險偏好和消費偏好。變量說明見表1。
從表2中顯示的數據可知,不管是初級金融知識還是高級金融知識,接受過社區金融宣傳和培訓的農村居民組其金融知識水平均高于未接受培訓組。特別是高級金融知識的掌握比例,接受過社區金融宣傳和培訓組比未接受金融培訓組高18.10百分點。此外,家庭教育也是農村居民獲取金融知識的重要來源,父母學歷越高,子女越有可能掌握較高的金融知識水平。父母高中及以上學歷組的高級金融知識占比比小學及以下學歷組要高14.0百分點,初級金融知識占比高3.5百分點。統計描述中初步展示出了社區金融教育、家庭教育與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的正相關性。
表3反映的是初級金融知識水平在一定程度上決定了農村居民接觸金融產品的概率,并且二者是呈正方向聯動的,初級金融知識水平高的農村居民在此方面比初級金融知識水平低的農村居民高出17.5百分點;圈層依存度的高低即熟人示范效應的高低對農村居民接觸金融產品概率的影響效果更為明顯,存在36.9百分點的差距。
本研究所刻畫的金融知識水平和消費金融產品接受程度均為4項離散變量,且為順序變量,所以不能選取線性回歸模型。由于研究變量均為有序分類變量,筆者使用Ordered Probit模型進行推定,計量模型如下:
knowledgei=β1communityedui+β2parentedui+β3Zi+ε;
(1)
productsi=β1knowledgei+β2friendsi+β3Mi+ε。
(2)
模型(1)用于分析社區金融宣傳與培訓、家庭教育對農村居民自身金融知識水平的影響,模型(2)用于分析不同金融知識來源對于農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影響,變量的計算與選取數值可從表1中得到。這里金融知識水平的變量用knowledgei表示,并將金融知識水平分成初級和高級2個層次分別進行計算與評估。農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變量用productsi表示,以使用信用卡為例,通過測量農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頻率來反映金融知識對于農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影響。金融宣傳與培訓的變量用communityedui表示,以農村居民是否接受過社區金融宣傳與培訓進行測定。parentsedui用來表示家庭教育水平,通過父母最高學歷及父母對于所掌握金融知識的自我評價來進行度量。圈層熟人消費金融產品使用即示范效應的變量用friendsi表示,本研究利用圈層熟人消費金融產品使用“示范”的次數來估量這個變化量。Zi、Mi為個體級別的控制變量;β1、β2表示方程的回歸系數;ε表示隨機誤差項。

表1 變量的解釋、賦值說明

表2 社區金融教育、家庭教育與金融知識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注:樣本總數量為168個;百分比為各個賦值在全部樣本中所占的比重。表3同。

表3 金融知識與金融產品接受度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本研究使用STATA 11.0軟件對表1至表3數據進行Order Probit回歸,表4、表5分別給出了模型(1)和模型(2)的回歸結果。為保證模型(1)回歸結果的穩健性,按順序將控制農村居民個體特征的變量、控制家庭特征的變量逐一放入模型(1)中進行回歸。從而得到回歸結果1、2、3,最后將所有變量加入模型(1)中,獲得回歸結果4。
表4回歸結果顯示,社區金融教育與農村居民的金融知識水平顯著正向相關,因此加強農村地區金融宣傳與培訓力度確實能夠提高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與此同時,家庭教育與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也存在顯著正相關關系,且其對農村居民獲得初級金融知識更為重要。家庭中父親金融知識水平的高低對其子女無論是初級金融知識還是高級金融知識的影響都正向顯著;家庭中母親金融知識水平的高低對其子女初級金融知識的影響不顯著,但對其高級金融知識存在顯著正向影響。在我國傳統家庭中,父親的知識水平普遍高于母親,父親承擔了更多向子女傳授知識的作用,而母親的知識水平更多起到了輔助作用,因此假設1a和1b得到證明。此外,所設定的控制家庭特征的變量均與金融知識水平無顯著相關性,說明家庭特征并不會顯著影響金融知識傳遞。

表4 基于Order Probit模型(1)的計量檢驗結果
注:***、**、*分別表示參數在1%、5%、10%水平上顯著;括號內數據為穩健性標準誤差;R2為決定系數,用以度量擬合優度。表5同。

表5 農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影響實證結果
模型(2)的回歸結果如表5所示,同樣為保證回歸結果的穩健性,逐一將解釋變量與控制變量放入模型中。從而獲取回歸結果1、2、3、4。從表5所示的回歸結果看,高級金融知識、熟人示范效應與消費金融行為在1%水平上極顯著正向相關,其作為主要解釋變量穩健性得到了統計上的保證。
表5回歸結果顯示,初級金融知識與使用消費金融產品(信用卡)的頻率之間存在負向相關關系,且在10%或5%水平上顯著;而高級金融知識與使用消費金融產品(信用卡)的頻率之間存在正向相關關系且在1%水平上顯著。說明具有初級金融知識的農村居民,對消費金融產品恰恰處于一知半解的認知水平,往往過于擔心使用消費金融產品可能產生的風險,從而抗拒使用;而農村居民一旦掌握高級金融知識后,可以有效促進其正確認知并使用消費金融產品。高級金融知識給農村居民接納和嘗試新型金融產品帶來的作用在1%水平上明顯是正向的,因此假設2a得以證明。反觀熟人示范效應,其與農村居民使用消費金融產品(信用卡)的頻率之間顯著正向相關,可以說農村居民使用消費金融產品的行為很容易被其圈層內熟人所影響。熟人示范效應對農村居民使用消費金融產品行為的改變具有顯著影響,由此假設2b得到證明。另外,從回歸系數上看,對于農村居民而言,熟人示范效應高于高級金融知識對于其消費金融行為的影響,說明消費實踐尤其是熟人消費實踐高于簡要宣傳的影響水平。在控制變量中,農村居民的經濟獨立性在10%水平上與消費金融行為顯著正相關,不難看出收入越高、經濟越富有的農村居民,更加傾向于使用消費金融產品。
本研究利用微觀調查數據,檢驗了金融機構通過社區開展金融宣傳和培訓對農村居民金融知識與消費金融行為的影響。結果顯示,金融宣傳和培訓能夠有效地提高農村居民金融知識水平,彌補已有家庭金融教育的不足。由于金融宣傳和培訓能夠直接增加農村居民高級金融知識儲備,因此對于農村居民消費金融行為的改變更為直接。熟人示范效應下農村居民對待風險的態度比較積極,也更容易嘗試消費金融產品,這也表明在農村通過熟人圈示范推廣新型金融產品往往比簡單的金融產品知識宣傳更加有效。
因此,本研究認為,有必要引導農村居民積極參加金融宣傳和培訓,形成正確的財務思維,提高對于正規、非正規金融產品的了解。為了達到以上目的,相關金融監管部門與機構應因地制宜,采取各種宣傳形式,如下鄉開展針對不同層次農村家庭的業務介紹活動,不斷提高金融知識在農村基層的普及程度。不僅要提供消費金融產品這種“硬通貨”,也須要提供配套“軟服務”,從而引導農村家庭形成理性的財務思維,面對正規與非正規金融市場做出理性消費金融產品的選擇,最終有效促進農村家庭財務效用的增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