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用不爛的替身梗

文/枕星子

冒名頂替不是什么新鮮事兒。近年來，不斷有虛報冒領補助、冒名頂替上大學的事被曝出。最近甚至還有妹妹在未成年時冒用同名姐姐身份證結婚的情況。不管是在現實中，還是文學作品中，“替身梗”似乎百用不爛，著實吸引了不少眼球，讓人感慨不已。

21世紀了尚有這樣的事時常發生，擱古代，那就更常見了。唐代的韓愈還曾記載了另一種無中生有的情況：“愚以為此必奸人以錢財賂將吏，盜相公文牒，竊注名姓于軍籍中。”看來，不管是在什么年代，為了利益，有心人總能想方設法，鋌而走險，玩轉“身份”這張牌。

在中國古代，最常發生冒名頂替的地方是科舉考場上，但大多都是受益人主動找人來頂替自己考試，以期望一步登天，俗稱找槍手。而頂替軍籍和官位，則如現今頂替上大學一樣，是某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冒認他人的身份，成為他人的替身，進而剝奪他人原本該得的東西，甚至剝奪他人的人生了。盡管古時就有各種辦法防范，但短期的冒充也不可能完全避免。

電影《讓子彈飛》里就有這樣的劇情。綠林悍匪張牧之在道上打劫了買官上任的老湯，搖身一變，上任鵝城縣長。從一開始只謀求私利，到燃起救國救民的熱情，張牧之的人生產生了巨大的變化。

看似離奇的劇情，其實是有源可溯的。除了《西游記》中，唐僧的父親、新科狀元陳光蕊上任途中被水寇殺害頂替，明末文人徐芳也在筆記小說《諾皋廣記》中記載了一個較為典型的故事。

崇禎初年，有一金陵人出任雷州太守。雷州位于現在的廣東湛江，在明代還是一個天高皇帝遠的邊陲小地。一路行來，金陵人也算是歷經了千辛萬苦了，誰知還沒到雷州地界，就遇到了一伙強盜。強盜們得知金陵人是去雷州就任太守的，二話不說就將他和隨從都殺死了。拿著官牒等文書，強盜們推舉出了最聰明伶俐的一人充當太守，而其他人都假扮成隨從，大搖大擺地上任去了。

強盜在雷州干了好幾個月的太守，竟然沒有人發現這是個冒牌貨。相反的，可能因為這些強盜們都出身于窮苦人家，做事往往會多替一般百姓考慮一點，也不曾顧及官場上的彎彎道道，竟然耿直地做了不少利民好事。雷州百姓慶幸來了個好“官”，對這個太守頗為敬重。

然而，不久后，太守出臺了一個百姓們不能理解的規定：雷州禁止接待金陵籍貫的人，否則不管你有什么了不得的關系，都要被問罪。太守平日里還算是平易近人，好說話的，但偏偏對這條規定三令五申，毫無轉圜的余地。百姓們百思不得其解，但念在太守大人來了以后大家的生活都好過了，也沒有提出什么異議。只有強盜太守和他的同伙們知道，這是怕被與真太守相熟的人看出端倪，東窗事發，索性不讓任何金陵籍貫的、有可能認識真太守的人進入雷州地界。

但強盜們沒有想到的是，盡管有禁令頒下，但太守的家人來了，百姓們還是不敢攔的。于是在某一天，真太守的兒子來到雷州探親，雖然一路暢通無阻，但也聽說了這個奇怪的規定，起了疑心。我父親本就是金陵的人，為何要禁止金陵人入境呢？他沒有打草驚蛇，而是悄悄守在衙門外，等到太守出來，定睛一看，果然不是自己的父親。太守兒子也是個謹慎人，怕弄錯了，又四處去打聽太守的名字，結果確實是父親的名字沒錯。這下他明白了，恐怕父親早已被人取而代之了。

在太守兒子的暗中聯絡運作中，強盜們終于暴露了，被官兵逮捕，押送至金陵處死。直到這時，雷州的百姓們才知道他們愛戴敬重的太守本是強盜。后來有人感嘆：“異哉！盜乃能守若此乎?今之守非盜也，而其行鮮非盜也，則無寧以盜守矣。其賊守，盜也；其守而賢，即猶愈他守也。”

確如此人所說，雖然是強盜冒充太守，但能為百姓做好事，總比某些真為太守卻行強盜之事的好。但細想之下，這樣的說法也不盡然。強盜們所做之事，本就是有著謀財害命的初衷，和《讓子彈飛》里的劇情不一樣，被頂替的人是真的失去了生命。行不義之事在前，就算之后做了好事，也是無法等量抵銷的。

何況，誰知道他們殺害的金陵人一定不是一個好官呢？也許金陵人出任太守能做得更好呢？他們不僅剝奪了金陵人的生命，也剝奪了他為官一方、造福百姓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