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中國商祖”到晉商的生命盡頭

王濤

說起中國商人的老祖宗是誰，很多人會說范蠡。但根據《史記》所載，真正的中國商祖是山西侯馬的計然！

山西省三晉文化研究會理事景元祥對《中外管理》說：在司馬遷《史記·貨殖列傳》里，用了大量文字記載了計然、范蠡等人的經商道、術。其中，晉國都城新田人（當時的侯馬稱為新田）計然是陶朱公范蠡的老師，范蠡正是用計然總結的商業思想成為一代巨商。

景元祥認為中國的“商人之祖”是計然，陶朱公范蠡是計然的弟子。正是山西侯馬這片土地，中國商祖，以及晉商之本由此誕生。

只是，這個傳統應該到哪里去尋找呢？

到了侯馬，就找到了中國晉商文化的源頭

從蒙古草原到上海吳淞口，從中國福建到北方俄羅斯，都能找到晉商的足跡。提起晉商，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在歷史的長河中，晉商曾扮演著一個十分重要的角色。而晉商做大的扎實基礎，除了能夠誕生“中國商祖”的得天獨厚的“鹽池”和通衢之地利，還有晉商打造的誠信文化和相應的信用體系。

但這些又不是孤立出現的，晉商誠信體系的背后，則是三晉大地的盟誓文化傳統。

1965年，在山西侯馬發掘了大量的古代玉片文物，經鑒定為春秋戰國時期的“盟書”?！昂铖R盟書”的發現震驚了中外史學界，被評為世界級國寶、建國以來中國十大考古發現之一。那么，這種“盟誓文化”反映了當時的一種什么樣的社會現象？

針對在山西侯馬地區出土的“侯馬盟書”，山西省考古學會理事田建文對《中外管理》表示，這其實是早在2000多年以前，古代的盟誓文化，包含“盟誓約”三種形式：“盟”是最高的一種形式，然后是“誓”，再次之是“約”，日常的“約定”一詞就來源于此。

當時的盟誓文化，是把盟誓寫在石頭上，然后一式二份，一份有人保管，另一份則埋在地下或沉在河里，讓“盟神”來監督。比如：日常說的“海誓山盟”，意思就是讓海神、山神見鑒，讓海神、山神監督。即使人保存的盟書丟了，還可以再去“尋盟”，就是挖開找到當初的盟書，證明當初的盟誓還有證據在。

“侯馬盟書”是春秋晉國誠信文化的一面鏡子。從盟誓文化，到晉文公之后，晉國稱霸春秋百年有余，背后都有“信”文化的背景。

晉文公時期晉國的都城正是在新田（現在的侯馬）。山西省三晉文化研究會理事景元祥對《中外管理》表示：晉文公時期，特別注重國家“誠信”軟實力的建設，有一個故事很好地證實了這一點。

據《韓非子·外儲說左上》記載，晉文公與軍士們約定攻打原國，以10天為期，10天打不下原國，就撤兵。到了10天果然沒有攻下，晉文公說：“如果不離開，就是失了信用?！庇谑钦娴某繁?。原國人聽到后說：“有像那樣守信用的國君，怎么能夠不歸順他呢？”于是向晉文公投降，衛國人知道了也向晉文公投降。連孔子知道后都記了一句：“攻原得衛者，信也?！?/p>

可見“守信”是事業成功的基石。晉文公以誠信為本，很快樹立了晉國的權威。

包括“退避三舍”的典故，景元祥特別強調：晉文公特別注重以信霸天下，不同于齊桓公的人死霸亡，晉國在晉文公之后又保持霸業百年，國家軟實力的關鍵就是“信”。而三晉大地的信文化也正是自晉文公始。

春秋戰國本是一個誠信缺失的歷史時期，晉國反其道而行之，以信霸天下，講究一諾千金，這正是三晉大地發端于侯馬的“信文化”傳統。

晉文公奠基的“信文化”延續至今

晉文公著力打造的信文化，從春秋戰國一代一代傳承下來，對后來的三晉文化影響深遠，特別是對晉商。明清時期，晉商稱雄我國商業500余年，“生意興隆通四海，財源茂盛達三江”，最核心的一點就是因為堅守誠信。

以著名晉商喬致庸為例，喬致庸做生意，就是講究一個“信”字，在喬致庸眼里，寧可賠錢，也不能失信。他明白，信譽是商家的根基，是商號的命脈。這既是喬家大院的文化傳統，更是整個晉商的傳統。

雖然晚清時期，由于種種原因，晉商沒落。但是，晉商精神的魂——誠信，一直沒變，至今仍是山西商人經商的基本原則和底線。

晉商為何要拜關公？

很多人可能不知道，中國人特色的拜關公，正是自晉商始。

晉商為何拜關公？晉商的“誠信”價值觀對當代商業又有哪些重大現實價值呢？

晉商拜關公與山西會館的興起，有著密切的關聯。

對此，山西省考古學會理事田建文對《中外管理》解釋道：關羽代表了“忠義仁勇”，而且又是山西人，也是販鹽出身，而早期的晉商都是靠販鹽起家，晉商的精神也是重“誠”與“義”，晉商對關公的崇拜，在于其“忠義”“信譽”與關公文化的核心不謀而合。

其實拜關公興于宋代以后，特別是在宋徽宗以后。早前關公本是一座小神，后來關公的地位逐步提升，“漢封侯，宋封王，明封大帝；儒稱圣，釋稱佛，道稱天尊?！标P羽地位逐步升級，其實是社會發展的需要。在晉商看來，關老爺忠義仁勇，所以，山西的商人出門，都把自己的“老鄉”關公帶上，這樣可以護佑著他們。

拜關公的興起，也和山西會館文化有關。最早的會館，說白了就是同鄉會，出門在外遇到什么困難，同鄉之間相互幫助。后來通商絡，再后興同業。有記載，晉商掌柜年初赴任一般不讓帶家眷，所以會思鄉。每至年底，東家便會派人來慰問，其中一條就是在戲臺子上高唱關公戲。所以晉商走到哪里，就等于把關公文化帶到哪里。后來，山西商人每到一個地方落腳發達，就會增建會館里的戲臺，給關老爺唱戲。

晉商對關公的崇拜，也與關公在民間被當做“武財神”有關。據說關公擅長理財，關老爺廟前燒一炷香，便是商人最好的頭彩！所以，晉商和關公就這樣緊密地聯系在一起了，這就是晉商拜關公的由來。

正是由于恪守“誠信”“團結”的商幫政策，才締造了晉商縱橫500年的商業帝國。而追源溯本，一切都來源于新田時期的晉文公文化。

實際上，現在生意人也依然在拜關公，據不完全統計，關老爺的武廟在全世界有數萬處，可以說有華人的地方都有拜關公的習俗，關公文化早已成為華人世界共同的信仰。而拜關公最早就是從山西開始，從晉商開始。不過現在最厲害的就是在臺灣地區，有趣的是，當地警察去破案，也要先在關公像前燒香磕頭，不知關老爺看到后作何感想？

人們都無信，“中國新四大發明”將是熱鬧一時

當代商業問題究其根本，往往根子出在誠信上。

為什么共享單車創業當前遇到大面積坍塌的困境？正是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共享經濟可以看做是信用經濟。共享經濟的各方在沒有扎實的信用體系的基礎上野蠻生長，必然出現用戶對車輛亂停亂放、隨意損毀，幾乎不用承擔責任的情況，而企業也出現不及時退回押金的問題。

大家都無信，熱鬧一時的“中國新四大發明”都玩不下去！

越來越多的人們發現：共享經濟并非是低成本的。以押金為代表的共享經濟成本，其實很大程度上是信用成本。

而相反的，區塊鏈之所以蓬勃生長，即使虛擬貨幣在人們眼前幻滅，也依然有大量經濟學家看好區塊鏈的未來，就是因為這是一個解決信用問題的有效技術。

區塊鏈就是解決“如何在陌生的網絡環境以低成本建立和維護信任”這個問題，簡單說，就是解決中介信用問題。單就技術應用上看，區塊鏈最大的革新，便是將對“人”的信任，變成對機器的信任。區塊鏈其實是“信用機器”。

但回過頭來，技術都是人用的，一切商業模式變革，商業技術變革的背后，如果沒有信文化支撐，哪個也走不長遠，“中國新四大發明”雖然讓一些人歡呼一時，但真正的危機，正是在誠信上。

值得重溫的“華商精髓”

晉商成功的因素有很多，最核心的就是誠信?！罢\信”是晉商文化的內核，是構成晉商文化的核心因子。晉商認為經商活動屬于“陶朱事業”，應以“管鮑之風”為榜樣，所以晉商又被稱為“儒商”。

晉商把商業信譽看得高于一切，誠信觀念被融入到商業經營活動中，貫徹到商業行為的每一個細節中。晉商講究先做人，后經商，先講信用，再談義氣，最后才是謀利益。他們經商“寧叫賠折腰，不讓客吃虧”。關于這方面的例子不勝枚舉。

2016年初，李克強總理在山西考察時，對“晉商精神”大加贊賞，并將其上升為“華商精髓”。2017年6月，習近平總書記視察山西，談到晉商精神時的第一條就是“誠實守信”。

如今，高昂的信用成本是社會和商業的“不能承受之重”，解決信用問題已是大勢所趨，只有重拾晉商核心價值觀中的合理因素，并與新的商業理念、商業技術結合，我們才能迎來真正可靠的美好前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