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溫老一輩共產黨人的三封家書

陳彧之

彭雪楓是我黨我軍文武兼備的一位英才，毛澤東稱贊其為“共產黨人的好榜樣”。下面這封信選自《彭雪楓書信日記選》，是彭雪楓于1941年12月7日寫給妻子林穎的。此時彭雪楓為新四軍第四師師長兼政治委員。

彭雪楓與林穎自1941年結為革命伉儷，直至1944年彭雪楓在戰斗中犧牲，兩人聚少離多，書信是他們交流的最主要方式。彭雪楓在家書中，總是及時告訴妻子自己最近讀了哪些書，都有哪些體會與心得，在這封信中，他提到了閱讀魯迅的著作對其寫作水平乃至人格養成均產生了很大的影響。他也總是鼓勵妻子多讀書。這封信中提到讀書，尤其是讀有難度的書，“要有一種像出兵進攻敵人那樣精神”，可謂至理名言。除了談讀書外，彭雪楓在信中也談工作中遇到的困難與解決的辦法，談對美好明天的憧憬，談如何提高自己的黨性修養，并誠懇要求妻子對自己在黨性鍛煉等方面存在的問題提出意見，希望她不要對批評自己有顧慮，相互批評才能進步。

在黨性鍛煉上，應該主動地幫助我

常常惦念著的穎：

……

穎，我說的是你呀，在對我的學習上，黨性鍛煉上，待人接物上，領導方式上，應該“主動”地幫助我。你不能假想我會比誰更完整些，只需我批評你，而不需你批評我。在這一方面，我懇切希望，你能更堅強些，更直接些，更主動些，更男性些。難道你有所顧慮嗎？對于你，我盼望在今后的生活上更艱苦些，更刻苦些，更少在物質上講求些，更有力地截擊你那小資產階級的享受欲的萌芽的生長！一時一刻都不應忘記你是在呼奴喊婢的樓房里產生出來的“小姐”。你不會怪我吧？我知道，如今，你已經脫離了小姐氣，而成為一個共產主義者了。然而你不能否認你的家庭環境所培養出來的非無產階級的意識和習性。如若不能咬牙打破這一關，你將不能更堅強起來，像你主觀的要求那樣。

帶去之書，讀了幾本了？關于魯迅的東西，更應多多瀏覽。魯迅的文章簡潔尖刻，極有骨氣，多讀不僅在文字之技巧上有益處，更可加強自己之修養。1932年以前的魯迅的文章小說幾乎每篇我都讀過。彼時雖為大兵生活，但對我在寫作的鍛煉和意志的修養上幫助實多。告訴你，可憐得很，我現在這一點點“文化水平”，多半是自修得來的。一個共產黨員，應該要能說會講，而又善于寫作，下筆千言，倚馬立待。你的天資頗高，倘若這方面留心，不難成為一個作家。這不是“奢望”，而是革命過程中所必須具備的一種才能，自然主要還要依靠于現實生活的充實。

《社會科學基本教程》讀完否？不要以為書多，翻了這本丟了那本。要硬著頭皮，攻完一部再攻其他。讀書是要有一種像出兵進攻敵人那樣精神才行的，否則你永遠也得不到勝利！因為我有這種毛?。ń陙砺院茫韵氲侥慊蛘咭灿?？到底有沒有？

……

楓

1941年12月7日

下面這封信是鄧穎超1954年1月24日寫給周恩來侄子周爾均的，選自《周恩來鄧穎超通信選集》。這封信對周爾均先稱“同志”再稱“侄”，可見鄧穎超對共產黨員這一身份的強調。信中提到的周爾流，是周爾均的哥哥，也是一位共產黨員。

周爾均1953年12月31日加入中國共產黨，鄧穎超接獲這一消息后十分喜悅，“至為興奮”四個字可以為證。她在信中勉勵周爾均要加強黨性鍛煉，與人民群眾保持密切聯系。信中提到的“黨員的八條標準”，指的是1951年劉少奇歸納提出的“共產黨員標準的八項條件”，這八條標準說起來容易，但做起來著實不易，因此鄧穎超提醒周爾均“從思想上、行動上加以不斷的實踐為要”。

不要辜負了光榮的共產黨員的稱號

爾均同志侄：

爾流同志侄同此不另。

航（空）快信已收到，知道你已加入共產黨，至為興奮！今后，你必須加強黨性的鍛煉，克服非無產階級的思想，不斷地為著黨員的八條標準而奮斗，不要辜負了光榮的共產黨員的稱號，爭取如期地轉為正式的黨員。你必須注意密切地聯系群眾，關心群眾，向群眾學習，從而你才能更好地為人民群眾服務。你自知應不驕不餒，但必須從思想上、行動上加以不斷的實踐為要。

……

匆草。即祝進步，健康！

鄧穎超

1954年1月24日

下面這封信是吳玉章于1960年2月1日寫給孫女吳本立和孫子吳本淵、吳本潯、吳本蓉的，節選自《老一代革命家家書選》。

寫這封信時，吳玉章已經82歲了，他的孫輩或上大學或讀中學。盡管已到耄耋之年，吳玉章仍有一顆不落人后的心，努力不讓自己與時代脫節。他在信中自述“覺得對國家、社會貢獻太少”，因此仍要努力工作。吳玉章是我國著名教育家，這封家書以現身說法、直擊心靈的方式進行教育，既有說服力，又有親和力，洋溢著對孫輩的疼愛之情。

吳玉章信中提到曾寫過一篇“座右銘”，全文如下：“我志大才疏，心雄手拙。好學問而學問無專長，喜語文而語文不成熟。無枚皋之敏捷，有司馬之淹遲。是皆虛心不足，鉆研不深之過。年已八一，寡過未能。東隅已失，桑榆非晚。必須痛改前非，力圖挽救。戒驕戒躁，毋怠毋荒?！?/p>

我時時覺得對國家、社會貢獻太少

本立、本淵、本潯、本蓉好孩子們：

……

我應當作（做）的事情很多：關于歷史，特別是關于中國六十年來革命運動史，我有責任把所見所聞和自己親身經歷的事實寫出來，黨和許多同志都希望我作（做）這一工作，現在還未完成。文字改革，我認為是一個特別重要的工作，黨和政府把這一責任交給我，現在才開始上路。這一個巨大而長期的工作，還要作一番艱苦奮斗的努力才能有成效……

這些應作（做）的工作很多，使我不能不以“唯日不足”的心情奮勇前進。我時時覺得對國家、社會貢獻太少，而黨和政府給我以崇高的地位、優厚的待遇，特別是青年們及我所到地方的同志們、工農廣大群眾的歡迎接待，使我深深感激，而不敢不力求進步以報答黨和政府及人民對我的厚愛。我并無過人的特長，只是忠誠老實，不自欺欺人，想作（做）一個“以身作則”來教育人的平常人。我是以隨時代前進不斷改造自己，使不至成為時代落伍的人。我常常覺得自己缺點、錯誤總不能免，去年9月寫了一個座右銘，你們曾經看到，因為用了許多典故，你們不易看懂，待我回北京后和你們細講。寫得太多了，兩個小弟弟不易看懂，可請你們媽媽講解一下。

……

你們的祖父玉章

1960年2月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