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陳麗丹 張曼秋 李淑娟 周香伶
法治節目是電視節目的一個重要類別,其內容真實,反映沖突性較強的社會關系,對民間輿論的形成和受眾的群體形象認知有極大影響。電視法治節目對女大學生涉案主題的選擇、拍攝手法的運用等,呈現了女大學生所特有的媒介形象。
本研究所涉及的女大學生,范圍包括中專生、大專生、高職生、本科生和研究生。為便于展開分析和總結規律,研究選取了收視率位于前列的四個不同類型的法治節目作為研究樣本:中央電視臺的舉案說法類節目《今日說法》、談話類節目《法律講堂》、法治新聞專題節目《法治在線》,以及北京電視臺的警事節目《法治進行時》。分析時段是2012年1月1日至2017年12月31日,共收集了80余期與女大學生相關的節目。
主要從女大學生涉案主題、女大學生在案件中的角色、對女大學生的語言呈現三個方面探尋電視法治節目對女大學生形象的呈現手法及問題。
在80多期節目樣本中,案件主題可劃分為10類,分別是:故意殺人、故意傷害、性侵、賣淫、毒品犯罪、偷竊、投毒、自殺、詐騙、婚外情以及其他。
不同電視法治節目對女大學生涉案主題的選擇各有側重,總體看來故意殺傷、詐騙、婚外情、性侵四類案件主題出現頻率較高。可見電視法治節目在對女大學生的案件主題上偏向于選擇刑事案件,且以暴力犯罪居多,故意殺傷、性侵類案件表現女大學生力量弱小易受到傷害的特點,婚外情以及詐騙類案件則一定程度表現了女大學生錯誤的人生觀和金錢觀。
案件中的女大學生角色可劃分為施害者、受害者和其他三類。從80多期總樣本來看,女大學生是受害者身份的為53例,占樣本總數的66.2%;是施害者的共18例,占22.5%,受害者角色所占比例遠高于施害者角色所占比例。女大學生的受害者形象居多,這說明女大學生更多地被呈現為弱者,是社會生活中易受侵害的對象。
電視法治節目對女大學生的語言呈現,主要從畫面語言、聲音語言、文字語言這三個角度來體現。
“畫面語言可以分解為構圖、角度、景別等元素,這些組成元素都能作為符號中的能指表達一定的意義內涵。”[1]電視法治節目可以運用以上畫面語言的元素來表達其觀點和態度。例如在角度的選取上,《法治進行時》2015年12月29日播出的《殺死嬰兒棄尸,狠心情侶獲刑》一期中,對女嫌疑人的畫面表現以俯拍為主,再配以“自己當時又害怕,又慌張,又無助”的同期聲,表現女生殺人后的頹廢以及害怕心理,并給予道德評判。但在2016年10月26日播出的《中傳女生被害案始末細節》一期中,記者采訪遇害女生的母親和同學時,都以平拍角度呈現,平拍時由于鏡頭與被攝對象在同一水平線上,其視覺效果使人感到平等,不夾雜主觀色彩。對樣本統計發現,電視法治節目的拍攝角度以平拍為主,占總數的53.8%,運用仰拍及俯拍的比例分別占2.6%和12.8%。在構圖和景別的選取上,電視法治節目基本做到了紀實再現,比較客觀地表現女大學生的形象。
值得一提的是,女大學生的出鏡方式約50%采用了面部遮擋的方式,正面出鏡只占5.3%,節目中只有女大學生照片或生前錄像的形式占比28.9%,監控錄像拍攝畫面占比2.6%,其他情況占比13.2%。因此,采用面部遮擋的方式占據主流,對女大學生起到保護作用,不管是施害者還是受害者,都體現了節目對她們人格權的尊重。
聲音語言是電視敘事語言體系中的重要組成部分。“雖不具備視覺傳播的直觀性,卻以更精煉確切的文字語言體系為基礎,對畫面語言起到確定和補充作用。”[2]電視法治節目對女大學生媒介形象的聲音建構上,突出一種女性“弱”的本質、“負面”的性格以及不健全的心理。
某欄目2014年11月24日播出的一期節目《女孩為何乘黑車,頻頻失聯遭不測》,節目展現了女大學生們僅通過感官印象來判斷司機的情況:“開這么好的車應該不是壞人吧。”表現了女大學生防范意識差,自我保護意識薄弱,易輕信別人的心理弱點。
另一節目多采用被動語態來形容女大學生。比如“強迫和她發生性關系”“被扯斷了皮帶”“被搶劫”“按在地上”“遭受傷害”等。這樣的語態一方面呈現出了犯罪嫌疑人的暴行,也呈現出女大學生在面臨被迫害時的軟弱無力。2014年7月30日播放的《校園的幽靈》中,主持人說:“在這樣一個位置偏僻,荒蕪人煙的地方,小丹一個女孩子為什么會來這里呢?”這句話強調了小丹是一個“女孩子”,而在社會觀念看來,小丹的做法似乎已經超過了社會對于“女孩子”該做什么事的界限。“由于小靜的軟弱……礙于情面,再加上怕事,小靜被迫和那個中年男子一次又一次地見面。”
講堂式法治節目因采用專家講座的形式敘事,所以被報道者的話語由主持人轉述。例如某節目2014年7月5日播出的《女兒的秘密》,主持人說,“李丹勸誘麗芳賣淫時說,不就是掙青春飯嗎,沒什么丟人的。”在描述李丹的心理活動時,主持人說:“看著同學們用羨慕的眼光看著她,虛榮心極強的李丹不禁暗自得意。”這些話由主持人以講故事的方式敘述出來,凸顯出女大學生愛慕虛榮的心理活動。又如2015年7月7日播出的《找大款落陷阱》中,主持人通過“找有錢人做男友”“豪車開路”等詞句來描述女大學生拜金、虛榮的心理,這些語言描述帶有極強的主觀性。
標題和字幕是電視法治節目中的文字語言。其中,標題最能夠鮮明地體現出女大學生形象呈現的特點。
四個法治節目中,有三個節目將女大學生作為吸引受眾眼球的賣點,直接在標題中體現涉案人物是女大學生身份,如《女大學生墜亡之謎》《女大學生的歧途》《女大學生邂逅神秘男子》《黑手伸向女大學生》《被脅迫的女大學生》等。在標題中放大女大學生身份,將女大學生“標簽化”作為受眾“凝視”的目標,是性別關系不平等的體現,同時也是為了吸引眼球、增加看點。
1.女大學生涉案主題偏重刑事案件
電視法治節目更傾向于選擇和女大學生有關的故意殺傷、性侵、賣淫、毒品犯罪、偷竊等法律事件,案件主題偏重刑事案件,且以暴力犯罪居多,其次是詐騙、婚外情、性侵案件。
2.突出女大學生受害者地位
在這些報道中女大學生會作為施害人、受害人以及旁觀者(證人)的身份出現,但是通過對樣本的分析,研究者發現女大學生作為受害人身份出現的比例最大,而電視法治節目淡化了女大學生的旁觀者身份。
3.語言構建出女大學生的負面形象
在畫面語言的表現中,女大學生被弱勢化和負面化的傾向并不明顯,但聲音語言和文字語言帶有明顯的傾向性。尤其是節目主持人、專家等在講述案件、描述女大學生性格和心理時加入過多的主觀評判,“愛慕虛榮”“拜金”等帶有個人感情色彩的詞語常被提起,且以被動語句呈現女大學生話語:“被拐賣”“被殺害”“被騙錢”“被騙色”“被性侵”等。電視法治節目的標題,多采用《女大學生墜亡之謎》《女大學生的歧途》《女大學生邂逅神秘男子》這種類型的標題來突出“女大學生”的身份,將女大學生“標簽化”,置于形象體系的特定位置。
綜上所述,電視法治節目對于女大學生媒介形象的建構帶有一定的偏向性。
在媒介建構的法治世界中,傳媒通過對案件有意識的篩選,以及對女大學生“受害者”形象的議題設置,體現了女大學生被傳媒以類型化的刻板方式所呈現的導向。這種“選擇、放大、強調”的過程是一種女大學生被呈現為弱勢群體、負面化群體的建構過程。從電視語言分析的角度,同樣體現著一些電視法治節目的報道傾向,即女大學生被以一種類型化的刻板方式報道。
女大學生雖然接受高等教育,但她們在媒體中的形象并沒有擺脫人們對女性的傳統印象,她們積極向上的一面在媒體報道中并不突出,取而代之的是軟弱、愚昧、虛榮、拜金等一系列負面形象。而在消費主義盛行的背景下,這種形象也恰好迎合了受眾市場的消費需求,作為暢銷的“消費品”。
所以,研究者期待通過此次研究,提醒電視法治節目制作單位和相關從業人員意識到對女大學生形象在傳播中的某種欠缺,期待改善其生產內容和模式,更多地體現女大學生積極向上的正面形象。當然,適當的問題呈現也能使女大學生對自身所處的社會環境及社會價值觀有所認識,并反思所屬群體形象負面化的原因。
目前我國電視法治節目包括說法類、新聞專題類、談話類、調解類、情景劇類、紀錄片類等等,形態日益豐富,層次也在不斷拓展,本文根據研究需要選取了四個類型的知名節目進行整理和分析,以點帶面地反映我國電視法治節目對女大學生的節目呈現情況。從整體上看,電視法治節目對涉及女大學生的案件尤其是其中的一些熱點案件都比較關注,通過各種形式呈現出女大學生群體所面臨的法律問題和道德困境,取得了較好的傳播效果和社會效益。不足之處在于:
第一,對女大學生案件的選題重疊率較高,同質化嚴重,主題偏重和對女大學生的定位差別不大,大多青睞刑事案件和女大學生受害者定位。
第二,對女大學生的語言描述和評價均帶有一定的偏向性,傾向于表現女大學生的弱勢地位和負面形象,具有一定的刻板印象,罕見突出女大學生群體正面形象的表述。
第三,對女大學生案件的呈現存在低俗化傾向,用“女大學生”的字樣吸引眼球,獵奇并追求案發細節,在一定程度上渲染了女大學生與兇殺、暴力、色情等案件的關聯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