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常人家

文／耿艷菊

前幾日又讀《紅樓夢》，我突然在想，賈母和劉姥姥這兩個老太太到底誰活得更快活呢？

榮華富貴、福壽雙全是多少人夢寐以求的，而賈母則占全了，出身好，命運也好。她是金陵史侯家的大小姐，嫁到賈家榮國府，成了詩禮簪纓之族的貴夫人。當時正是榮國府的鼎盛之時，賈母也曾躬逢過幾次金陵接駕的盛典，后來一直是榮府家政的當家人。到老了，滿堂兒孫，盡享天倫。

賈母看起來一生很完滿，殊不知有多少辛酸苦楚在其中。侯門一入深似海，勾心斗角，機關算盡，才一步步成了眾人尊崇的老祖宗。這一路走來，她的心肯定也是累的。可是眼睜睜看著賈家走向衰敗卻無能為力，所以這位“生來就是為了享福”的老太太也不得不在憂戚中辭世。

而劉姥姥則是再普通不過的鄉下婆子，依靠著女兒女婿過活，缺吃少穿。但她樂觀、堅韌、善良，心眼兒活泛，所以才有了后來的三進榮國府。她見證了賈府興衰榮辱的全過程，憑著其幽默、智慧，贏得了賈府上下的喜愛，為賈府帶來了歡聲笑語。到后來，賈府落難，劉姥姥挺身而出，仗義有情。

看完整部《紅樓夢》，劉姥姥給人的印象是最輕松愉悅的，有她的地方總是有趣味的。哪怕是逛大觀園時，在蒼苔上滑了一跤，七十多歲的人還能很快爬起來，并自我解嘲，足見劉姥姥這莊稼人的結實與幽默風趣。

茨威格說，所有命運贈送的禮物，都早已在暗中標好了價格。上天賜予劉姥姥的，是尋常人的人生，單純而熱誠，日子是日子。賈母擁有的，則是少數人的富貴，看起來風光無限，背后不知藏著多少難言之隱。

金門繡戶的兒女，從一開始，身上其實就背著負累的，那就是外在的光環。無形，看起來光彩耀目卻是沉重的。不若平常人家的兒女，沒有那么多規矩約束，輕松自在，門前種花屋后種菜，在小日子里只管自己的柴米油鹽。

生在金門繡戶是幸運的，然而得到多少也注定會付出多少。生在平常人家，沒有好運氣，卻更容易快樂些。這世上的一切和時間一樣，對每個人基本都是比較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