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墨

對于安倍10月下旬訪問中國,國際輿論的看法基本可以分為兩類。一類認為這是兩國在通過打中日關系牌牽制特朗普政府的貿易施壓。也就是說,中日接近只是權宜之計。另一類認為中日關系站在了轉型的歷史關口,兩國都在布局未來數年乃至數十年的雙邊關系架構。
我先不談哪類觀點正確。不可否認,這兩類看法都承認“變”,不同之處在于如何看待“變”的可持續性。地理位置不會改變,但地緣政治卻不是靜態的。作為近鄰,中日都承受不起永遠對抗的代價,打造協調的雙邊關系是無法回避的問題。如何做?中日兩國都需要“發力”。
二戰結束以來,日美同盟一直是日本外交的基石。長期的“美國保護”客觀上造成了這樣一種局面:東京走出“舒適地帶”的意愿不強,不擅長于做前瞻性的戰略外交。但同時也應看到,安倍是戰后日本首相中,在走出“舒適地帶”上邁出最大步伐的一位。
美國副總統彭斯10月4日發表的針對中國的冷戰式演講,安倍不可能沒有聽到,但卻不一定聽從。不然,他10月25日至27日的北京之行,不可能與中國簽署數十個合作協議和備忘錄。歷史地看,在追求獨立于美國的外交上,安倍已經比他的前任們都走得更遠。
安倍還能走多遠?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日本自身的抗壓力,即能在多大程度上拒絕美國提出的有悖于日本利益的要求。比如,如果美國在美日貿易談判中加入“毒丸”條款,斷絕中日自貿協定的可能性,日本會不會接受?
中國日益擴大的消費市場,對日本的經濟增長已經很重要,未來只會更重要。日本自絕于龐大的中國市場無疑會損壞其經濟利益,所以不會有“吞下毒丸”的意愿。安倍訪華主推經貿合作已經充分地證明了這一點。
中國安全擔憂的主要對象是美國,而不是日本。中國硬實力增長是必然趨勢,但日本的恐懼可以不成為必然存在。
中國需要做的是再推一把。通過繼續強化雙邊經貿合作,以“第三方市場合作”的形式,讓中日經濟更深地嵌入到東亞區域經濟體中。全球化進程受阻,區域一體化勢必提速。東亞經濟融合度越高,日本對美國的抗壓力也就越大。
日本外交的“被動性”特點,決定了其外交轉向主要源于外部環境變化造成的焦慮。這種焦慮體現在經濟和安全兩個層面。就經濟層面而言,中國可以通過成為可預期、可依靠的合作對象,來舒緩日本的焦慮。
安全問題帶有零和特性,不太容易像經濟問題那樣尋找甚至創造利益契合點。但在緩解對方的安全焦慮方面,中日并非沒有可操作的空間。
長遠地看,中日都不得不學著適應對方硬實力的存在。依托日美同盟,日本在相當長時期里事實上放棄了基于權力的戰略思維。安倍推動的國家正常化,必將導致日本對外戰略行為中權力思維的回歸。日本提升自衛隊實力,很大程度上是為了彌補硬實力短板,不應直接與軍國主義復活劃等號。
但日本也應認識到,中國軍力的增長也是在彌補硬實力短板,中國安全擔憂的主要對象是美國,而不是日本。中國硬實力增長是必然趨勢,但日本的恐懼可以不成為必然存在。在緩解對方安全顧慮上,中日雙方能否達成某種默契:在不涉及核心利益的前提下,中國對日本在東亞的“軍事存在”給予一定的認可,但日本也別想著以軍事同盟來圍堵中國?
把中國視為長遠的戰略威脅,在目前的日本并非邊緣聲音。這種聲音基于這樣一個思維邏輯,即中日將長期對抗。這既不符合中日關系的現實,也不符合地緣政治動態變化的歷史規律。中國有必要,也有可能讓日本的這種聲音逐漸邊緣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