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現狀及其經濟拉動效應研究

李 釩 孫林霞

(西安建筑科技大學 管理學院，陜西 西安 710055)

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一國參與國際分工主要是通過國際直接投資和國際貿易兩種方式。根據鄧寧的投資發展階段理論，一國參與的國際直接投資活動會直接影響到該國的經濟發展水平。改革開放以來，我國經濟一直保持較高的增長速度，對外直接投資額持續增長。對外直接投資活動呈現出四個階段特征：第一階段(1979-1985年)是對外直接投資活動從無到有的初步發展期，主要是國有企業對港澳和中東地區的投資；第二階段(1986-1992年)是對外直接投資的加速發展期，這一時期，無論是對外直接投資企業的種類和數量，還是對外直接投資的領域都有所增加，尤其是1992年鄧小平南巡講話以后，對外直接投資成為經濟發展的增長點之一；第三階段(1993-1998年)是對外直接投資的調整整頓期，這一期間，由于我國出現經濟過熱和投資結構不合理等問題，相應的政策調整整頓導致對外直接投資放緩；第四階段(1999年-至今)是走出去戰略實施階段，為了推動全球化的發展需求，我國企業大力實施走出去發展戰略，對外直接投資數額穩步增加。*朱瑋瑋：《對外直接投資與中國制造業產業升級——基于省級面板數據的實證分析》，《江漢論壇》2018年第3期。但是，在逆全球化和貿易保護主義盛行的當下，對外直接投資不僅是我國積極發展對外貿易的重要手段，而且隨著“一帶一路”偉大倡議的實施以及我國進一步擴大對外開放，擴大國際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必將成為拉到我國國民經濟增長的重要引擎之一。

一、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現狀

(一)中國整體對外直接投資分析

持續的改革開放，我國對外直接投資額持續增長。對外直接投資流量由2008年的559.1億美元增長到2016年的1961.5億美元，增加幅度達250.8%，世界排名由第12位上升到第2位。對外直接投資存量由2008年的1839.7億美元增長到2016年的13573.9億美元，增加幅度達637.8%，世界排名由第18位上升到第6位。2008-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具體情況見表1。

表1 2008-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數額(單位：億美元)

數據來源：根據《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整理而得，下同

中國對外直接投資主要投向亞洲國家和地區，2016年對亞洲國家和地區的投資額占到總投資額的66.4%。中國最主要的投資對象是中國香港特區，2016年投資流量達1142.3億美元，*陳蛟：《我國對外直接投資發展現狀和特點分析》，《現代商業》2017年第35期。占比58.2%，投資存量達7807.5億美元，占比57.5%。從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的前20位國家來看，投資對象國主要是發展中國家；投資對象比較集中，對前20位國家的投資流量占到總投資流量的95%，投資存量占到總投資存量的90.5%(見表2)。

表2 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前20位國家(地區)(單位：億美元)

2016年是中國企業對外投資并購最為活躍的年份，共實施完成并購項目765起，涉及74個國家和地區，實際交易總額1353.3億美元，其中直接投資865億美元，占并購總額的63.9%，占當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總額的44.1%(陳蛟，2017)。租賃和商務服務業是中國最主要的對外投資行業，無論是投資存量還是投資流量都是最多的產業，2016年投資流量達657.8億美元，投資存量達4739.9億美元。其次是對制造業、批發零售業、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房地產業、金融業的直接投資，2016年投資額分別達到290.5億美元、208.9億美元、186.7億美元、152.5億美元和149.2億美元。信息傳輸/軟件和信息技術服務業和房地產業的投資流量雖然較高，但投資存量還比較低。與此相反，采礦業的投資流量很低，2016年僅有19.3億美元，但投資存量卻依舊達到1523.7億美元。中國2016年對外直接投資的產業狀況見表3。

表3 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行業分布情況(單位：億美元)

(二)我國東中西部對外直接投資情況分析

分區域看，我國東中西部對外直接投資并不均衡。東部地區的對外直接投資占到總投資額的80%以上，原因在于中國區域經濟發展不均衡，東部地區經濟發展達到一定水平以后才有能力進行對外投資，2016年中國東部地區對外直接投資額達到1256億美元。同期，中、西部地區的投資額才僅有6.7億美元和7.7億美元。不過，中國東中西部地區對外直接投資的增長速度都很快，均超過了50%。然而，近幾年東北三省經濟發展不理想，對外直接投資額持續低迷，增長速度也很慢，2016年對外直接投資額僅有32.5億美元，同比增長1.4%。表5顯示，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流量排在前10位的地區，除河南省以外，其他省市都來自東部地區。對外直接投資存量排在前10位的地區，除遼寧省、湖南省以外，其他省市也都來自東部地區。其中，河南與河北雖然投資流量較大，但存量很低；遼寧和湖南雖然投資流量并不多，但存量很大。具體情況見表4和表5。

表4 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區域流量分布情況*東部地區：北京、天津、河北、上海、江蘇、浙江、福建、山東、廣東和海南；中部地區：山西、安徽、江西、河南、湖北、湖南；西部地區：內蒙古、廣西、四川、重慶、貴州、云南、陜西、甘肅、青海、寧夏、新疆、西藏；東北三省：黑龍江、吉林、遼寧。(單位：億美元)

表5 2016年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前10位的省市(單位：億美元)

二、對外直接投資的經濟拉動效應

隨著經濟全球化的發展，一國的經濟發展已經無法僅僅依靠國內需求和內部投資來拉動，對外貿易和對外投資成為國際經濟活動的重要形式，也是一國經濟發展重要的推動力量。

(一)對外直接投資對母國經濟增長的作用機理

就發達國家而言，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可以帶動如原料、設備和技術等中間產品的出口，增加出口從而改善國際貿易狀況。對外直接投資本身也會帶來利潤，有助于改善自身的國際收支狀況。對外直接投資實際上是爭奪和占領國際市場的一種方式，在現今各國實施貿易保護政策，較高的關稅和非關稅壁壘阻礙了發達國家的商品出口，為此發達國家選擇通過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避開東道國設置的壁壘，重新建立一條出口本國商品的道路。對外直接投資也帶來了進口的增長，彌補國內相對低端產業的不足，通過進口實現低端產業的轉移。同時，科學技術進步，發達國家的勞動力成本遠高于發展中國家，在傳統的工業部門已失去競爭優勢，發達國家將這些勞動密集型、低技術含量或者重污染的產業通過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轉移給發展中國家：一方面可以延長產品的生命周期，極大的降低生產成本，減弱落后產能對本國資源的浪費和污染，獲取大量的利潤。另一方面，可以集中更多的資本和人力資源去發展高新技術產業，優化國內產業結構，發達國家間的對外直接投資能夠獲取更先進的技術，引進更高端的人才。

對于發展中國家來說，對外直接投資也能夠促進出口，引進技術和人才，同發達國家一樣改善國際貿易和國際收支狀況，調整國內產業結構。除此之外，發展中國家可以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引進發達國家的先進技術，在國外投資學習管理經驗，這是經濟發展比較落后的國家獲取先進技術和知識的捷徑。目前，許多發展中國家都已通過投資發達國家獲取了相關技術，技術發生逆向轉移，由東道國轉移給投資國。利用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并購國外先進的技術企業或者與高新技術企業合作研發設立新公司，聘請當地的高端人才和熟練勞動力，購買先進的設備，并吸收成熟的管理經驗，在擁有更多信息資源集中地設立分支機構，將獲取的信息及時反饋給國內，使投資國母公司能夠掌握最先進的技術信息和市場行情。發展中國家經濟之所以比較落后，就是因為缺乏高技術含量、高附加值的產業，而且僅是從事組裝加工等技術含量低、附加值低的勞動，缺乏經濟增長的動力。實施走出去戰略，通過對外直接投資的方式讓有實力的企業走出去，借助國外的科技資源開發高新技術產品，實現對國內經濟增長的拉動。

(二)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對經濟的影響分析

近年來，中國為了應對全球化帶來的挑戰，一直在積極地實施走出去戰略，通過對外直接投資規避貿易壁壘，獲取國內匱乏的資源和技術，解決產能過剩和產業結構優化等問題，提升企業國際競爭力，從而拉動經濟增長。對外直接投資帶來的經濟影響具體如下：

1.調整產業結構，實現產業升級。對外直接投資能夠引進新的生產活動，調整現有產業結構，實現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中國的資本技術與投資東道國的資源結合，可以發揮各自的比較優勢，而且投資引進的資源可以緩解對投資國的生產抑制，擴大生產空間，而且將國內產能過剩的產業用對外投資的方式加以轉移，有利于提高要素稟賦的生產效率。對失去競爭優勢的夕陽產業進行轉移，引進高端技術產業，實現對國內產業結構的優化和升級。

2.增加對外貿易出口量。對外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是當今國際經濟活動的主要形式，二者已經成為推動經濟全球化的增長源泉。但是，近幾十年中國的出口市場過于集中，不利于對外貿易的可持續性發展。因此，需要調整出口市場結構，實現出口市場的多元化。對外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的關系緊密，對外直接投資能夠引致出口，擴大對外貿易出口規模，開拓對外貿易市場，優化對外貿易方式，補齊服務貿易短板。

3.擴大就業，提升就業質量。我國對外直接投資起步較晚，投資目的主要是圍繞開發東道國各類資源或者避開東道國的貿易壁壘等，此類開拓海外市場的形式屬于防御型投資。這種類型的投資大都會增加國外附屬企業對國內資源、設備或者中間品的需求，而這類需求反過來又會刺激國內廠商擴大生產，從而增加國內就業量。對外直接投資不僅能夠帶動國內就業崗位的增加，而且對外直接投資還能夠提升國內的就業質量。因為，投資引致的國際生產活動轉移會調整勞動力成本，有助于均衡國內勞動力市場。

4.彌補國內資源不足，優化資源配置。自然資源是重要的生產要素，但每個國家分布的資源并不均衡。中國雖然地大物博，但人均水平低于世界平均水平，通過對外直接投資可以獲取國內的稀缺資源，解決由于缺少稀缺資源造成的生產不足等問題。對外直接投資還能使資本突破地域限制合理流動，我們的跨國企業可以在世界范圍內尋找投資機會進行逐利，最優配置我們的各類資源。

(三)中國對外直接投資對經濟拉動效應的實證檢驗

本文選取2008-2016年國內31個省市自治區的數據(不含香港、澳門、臺灣)為研究樣本，數據來源于《中國統計年鑒》和《中國對外直接投資統計公報》。檢驗對外直接投資對經濟增長的拉動效應時，人均GDP的增長率(GRTH)、對外直接投資績效指數(OND)為解釋變量。為避免趨同效應使用滯后一期的2006年人均GDP比值(RGDP)數據、政府財政支出占GDP的比值(GOV)、固定資產投資占GDP的比值(INV)和人口增長率(POP)等四個變量為控制變量。在模型回歸前，先進行Hausman檢驗，檢驗結果為Chi2(5)=-221.38<0，Hausman檢驗無效。所以，本文采用普通最小二乘模型、固定效應模型和隨機效應模型分別進行估計，具體模型如下：

GRTHit=α0+α1ONDit+α2ln(RGDP)i,t-1+α3GOVit+α4INVit+α5POPit+εit

注：*、**、***分別表示該估計量在10%、5%、1%水平上顯著

表6三種模型的檢驗結果顯示，對外直接投資績效(OND)都表現出對中國經濟增長有正向的拉動效應，可以顯著促進經濟增長。這也是國內各地都非常重視對外直接投資，提高投資績效從而帶動本地經濟快速增長的原因之一。而人均GDP比值(RGDP)與人均GDP增長率(GRTH)呈現負相關關系。經濟增長理論認為，不同地區的長期的經濟發展具有趨同性，即如果某地區的經濟比較落后，那么該地區的經濟則更容易增長。我們知道，政府的財政支出來源于稅收，增加財政支出就需要征收更多的稅費，稅費的增加就會減少投資報酬，就會減弱投資積極性、抑制投資，不利于經濟增長。所以，政府的財政支出與經濟增長之間負相關，但在固定效應模型中這種負相關關系并不顯著。近年來中國通過增加對固定資產的投資來完善基礎設施建設，從而推動本國經濟發展，主要原因就是固定資產投資對經濟具有拉動作用，基礎設施的完善也會帶動經濟增長，固定資產投資與經濟增長之間具有正相關關系。在新古典經濟增長理論中，人口增長率是一個重要因素，人口增長率與經濟增長之間呈現負相關關系。但檢驗結果表明，在中國經濟發展過程中，人口增長對經濟發展的抑制作用并不顯著。

三、對策建議

中國實施走出去戰略主要依靠對外直接投資，理論和實證檢驗也都表明了對外直接投資對經濟增長具有促進作用。結合中國國情，我們提出以下發展對外直接投資的對策建議：

第一，加強邊際產業的對外直接投資。上述研究表明，對外直接投資能夠拉動中國經濟增長。根據小島清理論，中國經濟已經發展到了相當的水平，擴大夕陽產業的對外直接投資，能夠增加國內福利，獲取對外貿易帶來的經濟利益，帶動經濟增長。中國一直重點發展傳統的勞動密集型制造業，加大這些產業的對外直接投資是今后發展的重點。另外，加強對外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之間的協調發展。對外貿易與對外直接投資是相輔相成的，在經濟全球化的背景下，國際分工由貿易主導型向投資主導型轉化，對外直接投資成為經濟增長的新動力。利用對外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之間的關系和互動機制，通過世界市場和資源發展國內經濟。再者，引導中國經濟發展與對外貿易、對外直接投資三者朝著良性健康的循環之路前行。對外貿易能夠帶動經濟增長，因為經濟發展到一定水平后會產生跨國公司進而推動對外直接投資，所以經濟增長能夠拉動對外直接投資，而對外貿易與對外直接投資之間具有相互促進的關系，因此對外貿易與對外直接投資又能進一步推動經濟向前發展。中國是發展中的大國，在經濟發展和技術輸出方面還有許多短板，但我們可以利用比較優勢發展對外直接投資，再利用外資和引進技術拉動經濟發展。一方面經濟發展增加了對外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活動；另一方面，通過對外貿易和對外直接投資活動的協同發展促進國內經濟發展。

第二，政府和企業應協調配合推進對外直接投資。對外直接投資主要有戰略性對外直接投資和學習型對外直接投資。無論是哪一類對外直接投資，都需要政府與企業的密切配合，主要是將國內經濟和產業發展與對外直接投資結合起來。企業根據自身經營戰略制定對外投資策略，政府部門進行宏觀把控，提升對外直接投資效率。對外直接投資需要通過提高投資盈利能力提升對外投資的國際競爭力。因此，在選擇對外投資方向上，要依托國內產業發展水平，同時圍繞促進國內經濟發展的需要。當下，我國既要拓展傳統勞動密集型制造業的對外直接投資，也要進行以獲取戰略性自然資源為目的的對外直接投資。為此，政府要發揮引導作用，將宏觀目標和微觀目標相結合，完善對外直接投資的法律環境，借助財政與貨幣等政策支持國內跨國企業的對外投資項目，遵循可持續發展原則開展對外直接投資。

第三，各地區應根據經濟發展狀況，實施不同的對外直接投資策略。東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高，應在現有對外直接投資的基礎上繼續推動有能力的企業走出去；中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居中，應在維持現有對外貿易的基礎上逐步發展對外直接投資業務；西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落后，應先加強對外貿易增加出口，再適當開展對外直接投資。另外，借鑒發達國家的經驗，充分利用國際市場及其資源，提升對外投資的國際競爭力，增強文化自信使我們的走出去戰略行穩致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