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之歌（外一章）

暨南大學/容 浩

1巨浪其上，暗流其中。我也見過萬丈波平。海太復雜，某一刻的它不是完全的它，正如某一刻的你不是完全的你。艱難的水滴，一滴包含著另一滴。誰了解大海？不會是海鷗，不會是船，和奔波的魚。

2她的手，解開今天的地平線。巨型的日出捕捉到港口、汽笛、鐵錨。海面用金光歌唱。彎曲的地球，像一個懷抱。

站在碼頭上，我們那么小，我們還沒有長出影子，我們還十分可笑。

3海浪一排排向前，身體舉起聲音，沖向沙灘。潮濕，是沙子的必須。相對于船，固執的礁石活得緩慢，在變成沙子之前永遠無法望及對岸。

我不喜沙子，不喜船，不喜礁石，也不喜浪花。

低音分子在后面用匍匐的姿勢默默地凝視前方。噢，像一個傻瓜。

3海島的海才像海，專一的藍里藏著巨鯨和它的身世。

而藍，是一個巨大的天真。

陸地上人太多，藍很少。藍披著一個大時代，魚蝦們穿梭不停，各有天命。寂靜的生死才是這顆星球的安慰。

5總之，沙灘上賣麥芽糖的叔叔體會不到沖浪的快樂；沖浪的人對大海也存在誤解。

石頭樂于冥想。

沙子崇拜貝殼。

好多沙子，到處都是沙子，就像我們的父輩一樣：擁擠，沉靜，到過大海，但又對大海一無所知。

6幸運的橋，在天的藍和海的藍之間領受光。像新鮮的20歲青年，眉目清秀，內心輕易。是的，這一天風雨未至，但你已經輕輕地愛上她。

風箏國

1鷹是好朋友，蝴蝶是，蜈蚣不是。

但天空是共有的。

很多不一樣，但多少也有相似之處：比如天幕之下，諸多不能；比如日暮，黃金遠去，你我背負春風，終要落下，順著絲線回家。

2春天宜戀愛，悟空不，他翹著腿飛，越來越高。天空也不是那么簡單，只有悟空不懂，帶著孩子脾氣陷入白云深處。

悟空拋了半天棒子，又說，我玩一會兒就去喂馬。

仙姑心疼悟空。仙姑說，猴兒畢竟是人間來者，火眼金睛只是一劑迷藥，豈能讀透這無窮的遠方。

3風箏國也是常人國。也有戰馬和捷報、哭泣和贊美。

那些讀書人，目光擲向深空。

翅膀當然小于風，卻也構成風的顏色。

風箏國有肉和酒，有人哭笑怒罵，有人獻出地圖。

今天有人伏在木頭上，在那里得到琴聲。

4草地越來越遠，樹木越來越矮。風吹我，也吹他們。

我看到驕傲，也看到悲傷。

天空這么大，有時我也會覺得擁擠。他們向往雷同，仰角變得沉重。幾乎沒有人愿意輕易放棄手中的線，幾乎沒人愿意把一只風箏毫無保留地獻給天空。

大地越來越遠。

世間越來越渺小。

我看到那個孩子從童話走進現實，他的父母，芳華在草地上熱烈地燃燒。

5我也想過飛，但從未想過飛這么高。

曾經我是一張報紙，現在是一只蝴蝶，卻掛著尾巴。

每個人都有曾經，每只風箏也是。我的翅膀上寫著：

“相愛十二年，她終于嫁給愛情”；“房價猛漲，調控勢在必行”。

6風箏總是在反對線，沒有誰反對天空，沒有誰反對風。

我卻覺得線是我們活著的證據，像媽媽的手，像惻隱之心，像淚水在臉頰歌唱：噢，甜蜜的船。

我不愿意在最高處，我想在低飛之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