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札記（節(jié)選）

首都師范大學/司 念

一 一代代姑娘把繡鞋穿舊，也沒能把老街走寬。

姑娘成為老嫗，老街的額頭有了皺紋般的苔跡。

穿繡鞋的人，或者走遠，或者泊進老街的往事。

隔壁的張鐵匠、李石匠、陳皮匠已經作古，還有對面的宋布莊，趙煙店，都關了門。

門口坐著幾位白胡子大爺，在等待王麻子剃頭，無聊之余，他們抹著牌九打牌。剃頭推子在頭皮上發(fā)出滋啦啦的響聲，回應新街傳來的流行音樂聲。

王麻子嘆氣，生意不景氣，只有幾個老主顧。

小娃們在坑坑洼洼的地面奔跑。

他們不知道水車、桿秤、篾子、棺材和煙袋為何物。

他們更不知道往日的熱鬧和風光。

而黑瓦、馬頭墻、磚木石雕的房屋，已經斑駁脫落，陳舊傾斜。

一排排新的樓宇，將會取代老街原本的樣子。

甚至，徹底拆掉它的骨架。

很多翅膀因此收斂起來……

二 老街的盡頭，一定有所學校，聳立著人們的精神之塔。

早先的師范學校取締了。

那些交不起學費而成績優(yōu)異的學生已到了中年。

他們的子女，卻很少成為師范生。

三十年前留下的房屋，破舊不堪。三十年前的人，各奔東西。三十年后的相聚，眼淚嘆息齊飛。

學校的牌匾，在風霜侵襲中剝落、模糊。

學校更名換姓，用升學率打造新品牌，吸納新生源。

新的教學樓和辦公樓鱗次櫛比，新的教師和學生神采奕奕，誰是記住舊址的人？誰能感受到那曾經來自每一個家庭的驕傲、別人投來的艷羨的眼神？

時光的棉布擦拭著同一片天空。

天空下的存在，已經廢棄的磚墻、灰黑的樓梯、爬滿青苔的窗臺，寂寥地講述著古老的傳說。

如果時光有痕，試問：

破舊的痕跡存在之前，是否有過青山綠水、細水長流的情感？

恐怕，后來更新的事物，也將消失在蒼茫的天涯。

如今的老街，衰老速度驚人。

學校門口的篾匠，在他將篩子、簍子和籠子束之高閣以前，我注意他已很久。

時間安靜下來。

飛也飛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