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海邊

□張永波

守望大海

這個夜晚，沒有什么比孤獨更安靜

遠遠地，守望著海岸

而大海卻不知你的孤獨

像鄉愁的酒杯，盛滿了月光

這個夜晚，最纏綿的春天

我們在溫柔的浪花里擁抱，打滾兒

脫光所有的羞澀

漫長的海岸一如既往

澆灌花季、雨季、青春的火焰

以至孤獨終老的嘆息

時間平復了一切

大海，波瀾如蚌的淚滴

洶涌的時光壓低了身軀

安靜的像出浴的女人，矜持，柔軟

任咆哮填滿記憶的年輪

它們高高的躍起又落下

直到落入塵埃

依然掀起新巨浪， 它

一邊接納不老的風暴

一邊安放信天翁的疲倦

我想起了

我想起了老虎灘，黑石礁

水手老海眼淚和笑聲

我想起了你建造的浮動的領土——

在遠方漂泊

我想起了聚少離多，

但每一次聚會

又都是難舍般的告別

我想起了，你濕潤的氣息，在夜晚的海面上

像一輪圓月，閃出巨大的翅膀

眼睛如星斗，邀上我開心的笑

在愁悶中對大海發著脾氣。

我想要越過茫茫渤海，到，

下一個黃海去，我要在海上

留下幾滴眼淚

和一些笑聲。

抒情是無法拒絕的

金蟾島我無法拒絕的船

用金色的槳劃入饑渴的目光

一座海島在風暴之上

召喚你巖石的胸膛

因為，這里的海水

陽光、沙灘、礁石、海鮮、還有長夜不眠的

漁火

在春天抽綠，在秋天落葉

不知從牛年馬月起，這些精靈

就同我們的祖宗

認了兄弟姐妹，拜了干爹干媽

摔跤，就是貼近大地，同民俗交心

因為，這里

藍色的海洋膜拜飛進符號般的鳥

遼曠的浪花里船兒緊抱著云的乳房

每朵花里都住著水上人家

啃食著你清晨柔嫩的陽光

你用漁歌敲響紙面的天空

發芽的風輕拂你古銅的胸膛

我捧著清晨的贊嘆

唱比陽光更燦爛歌

向你走來

碰 海

妻子下海的時候，那朵浪花開得

足有一丈多高

潮落了，沙灘上

有一只塑料涼鞋

它是妻子穿在左腳上的那只

我不知這鞋是不是海的

一種商品

突然間，我發現

身后的人群里

有許多挽起褲角的人

他們最怕海水弄濕了褲子

一個碰海的人

最好先了解海

我聽到一個闖海的老人——

常掛在嘴邊

他的泳姿 讓我吃驚地站在海邊

下海的時候 老人坐在黑石礁上

整張臉寫滿了海的顏色

他是海的經歷 整個上午

我在他的身邊聽著海的聲音

它仿佛在出售著一個人的意志

碰海的人

沒有減少的趨勢

妻子的實踐 讓我懂得怎樣正確

識別水性

在海邊

海灘上的一只寄居蟹

躲在貝殼里，躲著潮水

更多的是躲著敵人

紛紛退卻的潮水

讓人想起了法國西北的小城

——敦刻爾克

浪花是否今天抗擊的武器

我看到浪涌的頻律

多像父輩遠航回歸時搖擼的身姿

裸露的沙灘更像他們

胸膛的顏色

一只又一只海鳥掠過

這些諳熟水性精靈

和螃蟹依戀的疆域

用飛翔和規避

躲著傷痛和死亡

奔流在灘涂上

有時，“撤退將孕育著勝利” ?

我在大海的邊緣，恐于海水的厚重

生怕濕了衣衫

露出貪生的窘相

＊丘吉爾語

海 面

信天翁和尖鳥的喙銜著風暴

讓沙丁魚群

唱著生命的哀歌

海豚掀起的氣泡，給死亡

劃上了最美的注解

沸騰的海面，葬禮和盛宴

挨的就這么近

濕霧里，陰謀和詭計

這對孿生兄弟

在浪花間跳動的拉丁舞

它們揮動刀叉

充當文明和野蠻的分割者

激流中的暗傷，章魚哭泣的聲音

超出了濤聲

又見大海

一片遼闊的蠱惑和死亡搭乘的船

內心慫恿起藍色的恐怖

在巨浪上飛翔

帆影更新的資訊，起伏在眺望里

魚群蹤跡，像顛簸的靈魂，

尋找一個安靜的岸邊停靠

一波接一波的藍，比想象更藍

巨大的創造力，讓藍色的肺葉

鼓滿了風的吼聲

灘 涂

灘涂上，貽貝忘記了大海

演繹的死亡，像昨天的殘骸

這海洋里的一滴水，擱淺者

抓住了黑暗的呼喊

沒人情愿在此消磨時光，殘局

任阡陌的花朵，擁抱住絕望的海岸

此時，有多少靈魂，能夠聽見

一生演繹的死亡

就像大海的一次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