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復達
我佇立在大壩的一頭,眺望長而粗壯的大壩,又凝視兩側淤積的遼闊灘涂和已建成的廠房,如大壩一般的靜默。
這條叫做仇家門的大壩,將岱山島與雙合島連接了起來,仿佛緊緊地牽拉著,筆直,闊大,天塹變通途,島與島之間立時實現了跨越。一座較大的島像提攜般的將另一座懸水的小島連在了一起,不舍不棄,卻又隱含著什么似的。
我就不能靜默,緩緩地走在堅固的大壩上,將一縷縷的思緒漸漸地凝聚到大壩的身上。
雙合島位于岱山縣西北,面積兩點五八平方公里,住著五百多戶、一千三四百人。明嘉靖年間編纂的《定??h志?與地圖》中,將該島標注為“兩頭洞”。從兩頭洞到雙合,想來原先為兩座小島,小島間的兩頭擁有兩個出口,遠遠望去,形似洞孔;后來因為淤積,兩者合在了一起。一個地名,也隱藏了一段歷史,掩蓋不了曾經的具象。
“靠山吃山,靠海吃海?!彪p合島則是山海統吃。
明清的兩次海禁后,這小小的雙合島才有人安居下來。清光緒年間,一群來自臺州溫嶺等地的石匠來到了雙合,發現島上的石頭質細而堅韌,他們就開采起石頭來。其實,這島上的石頭早在此前的兩三百年間就被陸續開采過,只是未成規模而已。此后,雙合人稱之為“攀塘”的一個個石窟被開采了出來,一塊塊方正或長條形的石板從島上運向周邊的海島,鋪街巷,做墳碑,建房屋。在鋼筋水泥未推行之前,石頭的用處大著呢。打石頭,成為了雙合島的一大行業。三四百年的累積,一處處的“攀塘”形成了一處處的景觀,“石壁殘照”的景觀就定格在雙合島上。
吃海的自是捕魚,后來島上的人還搞起了運輸,成立了鄉運輸社。雙合島周邊的海有著獨特的魚貨。春夏季節,密密麻麻的海蜇擁簇著洄游過來,頂著蘑茹狀的頭,憨愣愣的漂浮海面。不用說一網下去沉甸甸的,隨時都有“大網頭”的情狀,旺發時,拿頂撩篷或網兜,就可站在海邊將海蜇撈上來。于是,家家戶戶都在“尺十缸”——一種大水缸——中腌制了海蜇,經過三次明礬的腌制,成為“三礬海蜇”,又薄又脆,風味獨特。“兩頭洞海蜇”便名聞遐邇。還有長毛紅蝦,我們俗稱糯米飯蝦,一年能繁殖兩次。在離島不遠的桁地,拿粗長的毛竹打上樁頭,拉起網,形成張網的狀態。每日,一艘艘小船候著潮水的漲落,搖著櫓,到達桁地后,吃力地把網拉上來,艙板上就閃亮一片,細小的糯米飯蝦堆疊成小山一般??臼旌螅@糯米飯蝦凈白色,透鮮爽嫩。更多的是曬成蝦皮,遠銷舟山、寧波和上海。
像許多地方一樣,盡管雙合島的人借著山海之勢,卻依舊并不富裕。房屋多為廢石利用,亂石所筑,石屋般的形態在島上隨處可見。那些漁船,也是小型化的,適宜家門前的海中捕撈。一座小島,雖離岱山島最近處才一公里多點,卻隔海相望,真的是望洋興嘆。
年少時,我多次去雙合。那里有我的大姑一家。我不知道大姑當初何以嫁到這么偏遠的一座小島上,但因為那里有大姑在,就每年得去走親戚。航運站在島東北的東沙角一個叫做山嘴頭的地方。航船如一艘捕魚的機帆船,只是艙中擺放些木頭的長椅,船舷處鑿著圓圓的舷窗,透出些光亮。機器隆隆,柴油味彌漫船艙,有點嗆人。少風時還好,在“突突突”的聲響中,坐上一個多鐘頭,就能??侩p合的簡易碼頭。有一次遇上大風,浪濤急吼樣的,將船只簸蕩得搖來晃去,船窗上不時漂滌黃濁的海水,一種翻江倒海的感覺立時涌上心頭。常常暈船的我便頭暈目眩,如瘟雞般耷拉下頭。沒多久,聽到有人在嘔吐,像是召喚樣的,或者引起了共鳴,我的喉嚨也控制不住,一下子將肚里的臟物吐出來,還拼命地嘔著,欲將腸子也嘔出來才爽快似的。
據說,這樣的航船在岱山島西北的另一邊也有,畢竟只是隔海相望嘛。我卻未曾乘過。那個時候,還未有公交車通到那里。我到東沙山嘴頭航運碼頭去,也得步行半小時多呢。
雙合,實在是一個令人不起眼的小島。
這仇家門的海域,終究要被抹平,徒留一個“仇家門”的名號。
我不知道這處海域何以稱之為“仇家門”,問了島上年老的人,也不知所以然,只說歷古以來就這么叫了。住在兩岸的人們好像也無仇姓的,卻為何冠以“仇家”之名?我曾胡亂地想,是不是這海域間的潮流特別急,常常導致船毀人亡,讓人們產生仇恨之情?抑或潮流喘急,一陣陣的掀起大浪,仿佛在追趕仇人似的?
我也不知道當時的決策者何以要下決心進行堵港,建造大壩。一九七四年的二月,縣里成立了仇家門堵港工程指揮部,決定由島上的七個鄉鎮聯合興建仇家門大壩。從這個指揮部的名稱來看,“堵港”,意味著堵塞仇家門。堵塞港域,是為了淤積,即圍海造地。難道只是為了圍墾,增加土地面積?岱山島上的圍海造地早已有之,大多將兩座山頭間的灣形海域筑起海塘,猶如水庫大壩的建造,不同的是,一個是用來蓄水,一個則填上山砂,形成腹地。島上的五里塘、廟后海塘、沙洋海塘、拷門海塘等無不如此。將一個海域的潮流截斷、堵住,似乎從未有過。何況,大壩一建,并沒像其他地方的那樣,可以圍填成土地,因為兩頭卻通海。是要讓堵住了潮流的海域自然淤積?這要等到何年何月?難道是為了雙合島上的百姓著想?堵住了仇家門,他們可以從大壩上直接來到岱山島,少了舟船之苦,這倒是事實??蔀楹我e全縣之力來興建?抑或是既圍墾土地,又方便雙合島百姓的生活,可謂一舉兩得?
堵港指揮部成立的當月,一場規模浩大的堵港行動立即開始。
堵港的兩端為岱山島西北的象山嘴與雙合島南大山之間。據資料反映,從一九七四年二月至一九八〇年十月,興建大壩的民工日均出工六百余人,最多時日出民工達一千多人,總投工為一百五十萬工。投資計五百六十六萬元,其中國家撥款二百八十六萬元,鄉鎮負擔投工折價二百六十萬元。在20世紀70年代,對于一個人口不足二十萬的小小海島來言,實在是一項巨大工程。
建造仇家門大壩時,我還年少。曾聽父親說起過,但沒概念。父親在大隊里任出納,有一天,他要到那邊去結賬,就帶上我過去。我們所到的自然是象山嘴。山的北側搭建了幾排工棚,多是簡易的瓦房,有的還是油毛氈覆頂,用鐵絲扎拉固住,又有石頭呈條紋似的一道道壓在頂上。一幢兩層的樓房鶴立雞群樣的,橫在工棚的對面,想來是指揮部辦公用的??瓷先?,所有的房子都灰不溜秋,塵埃滿面。倘若沒人進出,會讓人以為是多年未住人似的。
在父親結賬時,我轉到山的東面去看。那里,就呈現一幅戰天斗地的場景。
山被炸裂開了,形若對半劈開的半邊豬頭,潰爛了似的。滿坡的砂石邊上,許多的民工正把山砂裝進麻袋,又兩人一組的將胖鼓鼓、重甸甸的麻袋扔到手拉車上,或者把十幾、幾十斤重的石塊搬到車里。一塊塊的巨石滾在山腳邊,幾名石工拿著錘子敲打,欲將巨石敲散開來。山坡上的石工則鑿著炸藥洞,三人一組,一人雙手握著釬子,另兩人揮舞鐵榔頭,輪流地你一下、我一下的敲打,真擔心會不會一不小心砸在握釬子的人的手臂上。而他們的雙目那樣專注,動作那樣嫻熟,兩根竹片當作榔頭柄的鐵榔頭,在他們的手里揮舞得非常自如。也有一兩輛小型的推土機,把桌面大的石塊吃力地緩慢地推向海邊。開山、鑿石、裝砂,占據了象山嘴的大半座山頭,場面甚是宏大。
海邊又是一番熱火朝天的情景。海中已填埋出倒喇叭狀的土石,正朝對岸延伸。當一輛裝著砂石的手拉車拉到已填的頂端時,就有三四人相幫,將手拉車的尾部朝海,手柄高抬,“唦拉拉”的一聲,車里的砂石順勢倒向涌動的潮流中。一手拉車的砂石,在闊大的堤壩中,在潮流湍急的海中,實在看不出它的模樣,也不知它沉到了什么地方,是不是一瞬間被潮流所吞沒,所沖刷走了。然而,連綿不絕的一輛輛手拉車上的砂石,還有巨大的石塊沉填下去,海還是擊起了高高的水花,發出“嘭——啪——”的聲響。它是在吶喊?在顫抖?抑或它緊皺了眉頭,忍受著疼痛,只是發出一記記沉悶的叫聲?我所看到的,便是一條粗壯的堤壩緩緩地斜伸在海里。車來車往,“呼隆”聲不斷,陣陣塵埃時不時飛揚,匯聚成一層陰蒙的景狀,久久不散。即便有陽光,似乎也只將弱弱的光芒映照下來。每個民工的頭上、臉上、衣服上,無不涂上了輕薄的塵埃。
后來,自然有了手扶拖拉機,也或許還有鏟車吧,但民工的數量依舊未減。在開山、碎石、裝砂、填海、平整等過程中,滿面塵埃的民工總是堵港的主力軍。
那個時候,似乎只有堵塞港域,用手拉車拉著的山砂填埋,才可以將兩座島連接起來吧。哪能像現在這般的建橋?建橋只是一種幻想。而堵港的目的,從后來的資料來看,卻是為了圍墾。圍墾的目標一決定,建一條從此岸填向彼岸的大壩,以此來截斷潮流,就成為必然。
經過六年八個月的奮斗,一九八〇年十月,仇家門大壩建成竣工。壩長一千一百八十米,面寬十一米,高十米,壩頂高程超過設計高潮位三米,投放石塊、石渣二百一十萬立方米。期間,死亡民工六人,致殘五人。大壩建成后,西側每年淤積四至五米,東側邊灘處約零點三四米。至一九八八年,促淤六千多畝,形成一片廣闊的灘涂。
在我們島上,乃至整個舟山群島,將兩座較近島嶼之間的海域往往看作一道門,那是潮汐流動必經的區域。所以,多以門的含義來命名,比如我們島南邊的“蒲門”“灌門”“龜門”,比如連接舟山至寧波跨海的“桃夭門”“西堠門”“響礁門”等。島與島之間仿佛一個敞開的門框,門里流動的不僅僅是潮汐。這樣的流汐隨著潮漲潮落而來來回回,永不停息。也因如此,潮流特別的湍急,像是有一股磁力,龐大的潮流都被吸引進去,以致海域越沖越深,成為大噸位船只航行的通道。
一道門就是一個航道。門里就有船只在航行。
島與島之間的門道,是天然形成。一旦被堵塞,就緊緊地封閉了大門,船只只得繞道,費時費力。更嚴重的是,潮流被截斷。可嘆那原本來回不停地奔涌的潮流,一遇上堅硬的大壩,只會發出“撲嗤撲嗤”的聲響,毫無沖刷之力,無奈地將身上所帶來的淤泥撒落其間,或者狠勁地把海底的淤泥拼命地往大壩方向推送,以此來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漸漸地,大壩西側的淤泥越積越多,新生的灘涂逐漸成形。潮流仿佛也失卻了斗志,只會在灘涂上輕緩地涌動。
在大壩兩側成為灘涂,自然淤積成土地,這或許就是堵港的目的。
然而,有沒有想過建上大壩的后果?
仇家門這道門所通往的為兩股潮流交匯的深槽:一為岱山島以北來自岱衢洋的潮流,自東向西;另一系舟山島與岱山島之間來自黃大洋的潮流,繞雙合島東緣向北流動。平均水深二十五米,最深處達三十八米。照此,通行三十萬噸級巨輪都不成問題,具有深水良港的獨特資源。
那岱衢洋就在岱山島東面與衢山島之間,為家門前傳統的漁場。每年春夏之交時,岱衢洋盛產大黃魚。明末清初,已形成遠近聞名的大黃魚汛。魚汛一到,浙江的自不必說,上海、江蘇和福建的漁船也紛紛云集岱衢洋,最多時竟達一萬多艘。夜晚下,那成千上萬的漁燈映照海上,倒映海中,場面蔚為壯觀,展示出“衢港漁火”的美景。清末詩人劉夢蘭曾賦詩曰:“無數漁船一港收,漁燈點點漾中流。九天星斗三更落,照遍珊瑚海上洲?!边@么紛涌的漁船,既要解決后勤補給的問題,更要將捕撈上來的大黃魚銷售和加工。于是,岱山島東北的東沙角,這個彈丸之地,自清末以來,便以漁立鎮,屋舍林立,街巷縱橫,成為集銷售、加工、運輸、補給于一體的市鎮。車水馬龍,石板路整天濕漉漉的。一條稱為橫街的市面上,人頭攢動,吆喝陣陣,十分繁榮。“橫街魚市”的景觀在大黃魚的錚亮發光中日日登場。清末另一詩人王希程賦詩贊曰:“海濱生長足生涯,出水鮮鱗處處皆。才見喧闐朝市散,晚潮爭集又橫街?!鄙鲜兰o70年代中后期,我在那里的中學讀高中時,那樣的情景還存在,只是比詩中所描繪的淡了些色彩和意境,卻依舊能讓人感受到一尾大黃魚的魅力。
漸漸的,到了上世紀70年代末,大黃魚忽然失去了蹤影似的,岱衢洋空落了起來。那種大黃魚“咕咕”叫的誘人聲響,那千船萬船共聚一港的恢宏場景,那并不寬大的街巷間人群熙攘、車拉肩挑、商貿繁華的鬧猛情狀,淡出了歷史的空間。
每年春夏之交到岱衢洋洄游產卵的大黃魚,怎么就無聲無息了呢?有人說,漁民們的捕撈強度太大了,像是對大黃魚趕盡殺絕似的,大黃魚斷了種,或者害怕來岱衢洋了。更有許多人說,仇家門大壩一筑,截斷了潮流的流向,大黃魚摸不著頭腦,自然就往別處去了。
或許,兩種說法皆有可能,抑或兩者的同時出現導致了大黃魚的消失。
魚其實是捕不完的,總會生生不息,即便亂捕濫撈,只不過是少了些而已。從清末以來,岱衢洋的大黃魚又有哪一年少捕過?當一條大壩箍住了潮汐的流動,卻會如何呢?我想象中的潮流定然會不斷地沖擊大壩。潮流是勇士,是硬漢,只要有什么阻攔了它,它便沒頭沒腦地撞擊,那“嘩——嘩——”的聲響,或許是它的吶喊,或許也是它悲凄的嘆息。在一陣陣的吶喊或者嘆息之中,它感到無望,失落的意緒濃濃地環繞著它。它就漸漸地調轉方向,朝別處流動,形成新的流向。也或許那潮汐已心灰意懶,漸而消隱。我說不出個所以然。
然而,大黃魚隨著大壩的建成而失卻了蹤影,確是事實。難道是巧合?潮汐的被截斷,像引力一般的潮流又哪能引導大黃魚來岱衢洋洄游?大黃魚那腦中的耳首石,或許會識別潮汐的流向,或許也能聽見仇家門在轟隆隆地填筑大壩,它們就漸漸地少了集群的洄游,直至掉頭而走,集體隱沒。
島上曾有俗語:一道門,一陣風。一個家庭若關了門,不僅會塵埃落滿,也會無人問津。門開著,就能透風,鄰居和客人也才會上門走動,家里才充滿生機。海上的門也如此。當門被堵塞后,門所在的海域便會變了模樣。除了大壩上的車輛和行人,仇家門只剩一個曾經的概念,成為我這代人的一種不能磨滅的記憶。
三十多年后的今天,仇家門大壩依舊靜默地橫跨在岱山島與雙合島之間,將兩座島緊密地相系。
大壩的西側,早已淤積成土地,一家中型的拆船廠在這方土地上矗立著,廠房、辦公樓、宿舍區的建筑整齊有序地排列著。大壩的東側,則呈現洋洋灑灑的一片濕地。早些年,淤積成灘涂時,那里還搞養殖。偶去雙合,在大壩上常能見到幾個漁民跋涉在灘涂上,捉沙蟹,采泥螺,釣彈胡;也有小小的串網、地籠網插在灘涂上,待潮水落出,就將網里的小魚小蟹撈出來,透骨斯亮,鮮嫩誘人。至今,灘涂越積越大,越來越厚。水草也蔓延開來,或一大片連綿鋪開,綠油油的,或一小處獨立成綠,點染著灰褐色的灘涂。一片濕地的景觀在大壩邊上呈現出來,卻失卻了灘涂養殖的功能,已難以見到有人在上面卷著褲管走來走去,或者彎腰采拾的情景。
也正因如此,前兩年,又將雙合島東邊的東墾山、西墾山兩座小島之間填上砂石,相連相接,與仇家門大壩形成一個龐大的三角區,使之自然淤積,一旦有大型的項目,便可圍海造地。據測算,這一區域的圍海面積可達三萬多畝。
誰也沒想到過,淤積會這么大,土地能增加這么多;誰也沒想到過,攔堵了仇家門,岱衢洋的大黃魚竟然會無聲無息地失了蹤跡,以致岱山清時就擁有的“蓬萊十景”中的兩大景點——衢港漁火、橫街魚市,因此而滅失。
倒是雙合島——其實現在也不能稱其為島了;過去的一個鄉,現在只成為一個村、一個社區,卻因為大壩,其大名已如日中天。島上的“攀塘”早已更名為“石壁夕照”或“雙合石壁”,一個甚具海島特色的景點。石屋改建成的民宿也名聲漸響,成為島上的一個亮點。更為突出的是,它的西北部的魚山島正在轟轟烈烈地建設全國最大規模的綠色石化基地。一個大項目的建設,帶動了海島交通的大發展。魚山島上生產的產品除海運之外,也得靠車輛運輸,這就得造大橋。于是,魚山至雙合的大橋行將建成,岱山至舟山島的大橋也正在雙合一端動工興建。雙合成了岱山的交通樞紐。
如果沒有仇家門大壩,魚山至岱山、岱山至舟山的大橋非得將雙合作為橋頭堡,那也需建造岱山至雙合的大橋,否則,兩座連接大陸橋梁的連接點,定會在岱山島的西北部。一條大壩,將雙合作為了岱山島的一部分,深深地烘托了出來。
仇家門大壩的建造,已成一段歷史。站在大壩上,遠眺水草彌漫的灘涂,我想,或許若干年后,當那個龐大的灘涂成為一方土地時,會與大壩合并一起。大壩將被土地所淡化,岱山西北部與雙合之間的區域將連成一體,就像岱山島原本由東岱山、西岱山兩島組成,因為島與島之間的淤積,將兩島連在了一起,合并成一座岱山島。雙合,也不再孤立在岱山島之外,而成為岱山西北部的一個頂端。這樣的現實,這樣的聯想,令我心里浮現的是一種失落,甚而哀嘆一下,卻又有一種欣然在慢慢地涌動,兩者在心底不斷的交纏。只愿一道大壩及其所淤積的土地在再過幾十年幾百年后,也成為海洋的組成部分,自然地適應潮汐的流向,讓大黃魚再回歸至岱衢洋。
腳下的大壩不會說話,它只沉默地橫在岱山與雙合之間,連黃濁的海水也拍擊不到它的身邊,任灘涂在外側淤積,任車輛在壩上行駛。它有沒有像我這樣的沉思,有沒有如我這般的糾結?
只是,它依然沉默著?;蛟S,它以一種沉默的姿態回望著歷史,凝望眼前的這一切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