止于流水

□冷眉語

友誼

我們屬于同一種植物

相同的氣息讓彼此靠近

我們反抗過春天，也對冬天

妥協。藍色的安靜是在

流浪的途中

偶爾也談美學，日光

穿戴、音樂，詩歌

質疑神性與人性

花朵和葉子來自不同的路徑我們互相照耀又各自孤獨

知音

無人彈撥

憂傷也那么安靜

沒有一粒塵落在弦上

以至于它無法將自己

弄出某些聲音

偶爾有人窸窸窣窣

似乎輕撫它寂寞的軀殼

“靜置太久，它迷失在

對自己的研究中”

它們并排著

一種平鋪直敘

一種統一的安排

高山流水是想象中的事

一把琴止于流水

流水止于我

榆錢

春天它給我的三五吊錢

總讓我想起媽媽小時候給的零花錢

那是在甘肅

那么多的榆樹，那么多的榆錢

整整一個綠皮火車才能裝得下

觸角

螞蟻在城市一角

依舊秩序井然。它們不喊不叫

一個孩子把它們寫進觀察日記

“他們的見面只是碰碰小須須”

多么像對暗號

失重

那些熟透的果子

安詳地落入泥土，與枯葉

一起腐爛。而今

它們中的一些有了新的選擇

一個人想一個人時，一顆果子

就將自己倒掛風中

像懸念

一個人想一些人時，一群果子

呆呆不動，像挖空的心

未央

天冷了，植物的葉子落下

用腐爛消解死亡

果子擱置一旁，用來為落魄的人

浪費掉香氣

菊花黃得叫人憂傷，插在親人的墳頭上

有些秋蟲總斜著飛，還有些水

倒流成驚雷。冬季來了

我需要在真相之外烤火

影子

太陽向西偏移

我悄悄經過自己

經書、石頭、湖水、光陰慢慢老去

我不斷糾正時光

落向我內心的偏鋒

影子又拉長一截

水的縫隙是水

誰在那里療傷，像一尾魚或者火焰

這些散落的詩句，像熱愛一樣枯萎

影子活在我身后，還沒有被風帶走

黑暗里獨坐的人

抖落衣服的灰塵

對著鏡子，練習微笑

面對外面的喧囂

即使聽到真相的哭聲，也若無其事

鏡子里藏著一座巨大的房子

本是鋼筋水泥筑就

在夜晚，放入鹽粒

也不會融化

被安靜擠壓變形的唇

僅僅感覺有點咸

白露

晨光先進入窗子的眼睛

接著是

倒垃圾的阿姨

窗臺上，綠蘿葉子落下來

風輕得只帶來了

桂花的香味

我隨手剪掉幾盆植物上

多余的枝蔓——

沒經歷過秋霜

就不要再經歷了

隱藏的魚

一條魚，隱藏于巨浪

水霧遮住它的花紋

像用夜幕

遮住我。偶爾

我們順著詩歌的階梯走下來

坐在人間的縫隙處

進入一杯茶

或茶余飯后

談談我們的上游和早已

習慣的魚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