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六題

□劉撫興

在蕩口

在蕩口，我骨血倒流

恍若前生，或某一世

這小橋流水，紅色燈籠

都保留我的印記與體溫

那把彈撥的琴，一直

撥動心曲，像某一段愛情

黿頭渚

如果沒有你

太湖絕不會這般靜若處子

如果沒有你

百里煙波不會這等風情

如果沒有你

不會有這份奔赴的心思

如果沒有你

明媚秋日完全沒有意義

因了你，黿頭渚

我流連忘返延誤匆匆歸期

因了你，太湖才

將我灌得酩酊大醉！

為千百年秋雨正名

這一刻，下了千年的秋雨

依然尋常地下著

將一襲煙雨的迷醉

寫滿眼角眉梢

這一刻，雨似淚滴

直落水中，激起串串傷心

像古淹國當年那位公主綿綿相思

從始到終沒有流盡

這一刻，雨打芭蕉

片片葉子被敲擊彈奏

像當年金戈鐵馬的蹄音

將偏安一隅踏碎

這一刻，我似乎看見

身披甲胄手執槍戟、長矛的兵卒

從孫武子兵書中殺出

上演一場血雨腥風

這一刻，我撫摸雨中葉子

卻說不出內心感覺

多少英雄豪杰

在一場秋雨中湮沒

這一刻，在古淹國遺址

我看的卻是另外一種事實

千百年雨水無法淹沒

早已淹沒進歷史，滾滾長河

這一刻，我多想潛進

時光的湖底，真實地觸摸

曾經的疼痛與溫度

為千百年秋雨正名

我在蕩口等你

我在蕩口等你

等你從幕布背后走來

穿過那些煙雨

小橋、流水，石板街巷

白墻黑瓦的房子

蕩開肩頭柳絲

輕輕裊裊，走出

心動的景致

我在蕩口等你

等你從遙遠的遠方走來

一葉小舟

一把紅色油紙傘

一封書信

石橋上，回廊邊

彳亍流連

尋覓曾經的影子

我在蕩口等你

等待一個故事

一個沒有約定的約定

一場沒有開花散葉

就凋謝的演出

秋風里投出一顆

長出血的石子?

我在蕩口等你

等待一個

偶然恰好的相遇

站在小小橋上

看一溪舒緩流水

顏色盡失的秋菊

墻邊街角

每一次撫摸的淚水

?海子有詩曰：石頭長出血

風雨雨花臺

七月梅雨，如扯不斷的線

纏繞著江南。將南京

雨花臺泡在淚水中

不管是花樹，還是山峰

都滴著濕漉漉淚珠

那些撐著雨傘朝拜的人

三五成群佇立進

風雨當年的思緒中

烈火和著雨水燃燒

陣陣林濤如陣陣吶喊

閃電般劃開風雨如晦的天空

點燃遍地火種

江山悲壯，如沉重的雨

浸透每一條根脈

讓七月格外多嬌

啊，鮮血浸染的雨花石

蘸著風雨磨礪出

不朽的英魂！在今日

站在高聳的歷史山峰之上

俯瞰來來往往的人們

踏出的腳印：是深？是淺？

真心與假意

哪只腳踩上了哪條船

而我，心懷崇敬

無暇顧及季節陰雨連綿

雨打風吹的情緒

不遠千里奔赴一場風雨約會

站在雨中烈士雕像前

久久無語。任雨水從每根發梢

濕透全身。浮雕上的人

正大踏步向我走來

走近面前，走進心里

仿佛我也成為他們當中一員

一起走進一場風雨

在前后北岸

江南的雨從不吝嗇

每一次都會讓你記憶深刻

就像今天，在常州前后北岸

一場雨就別有韻味

忽疾忽緩，斷斷續續

像一首殘破的詩

讓人無法讀透

不管千年以前

或者更加久遠的朝代

這里發生過什么

前后北岸

都不該帶著憂傷傾訴

相聚與別離

其實，當年蘇子開釋

從海南歸來

若面對這場秋雨

也會萬千心情一懷思緒

只是當年

沒有掛滿憂傷的油紙傘

也沒有和我一樣

沒心沒肺撐一把遮陽傘

雨水滴濕衣襟

先賢只戴一頂草帽

披一襲蓑衣

赤足站在泥水里

像雨中梧桐

萬千淚滴

只為腳下泥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