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邊

□潘永翔

懸鈴花

今晚

我就看著你

看著你的花朵

怎樣一點點侵淫我的孤寂

讓思維像花一樣鮮艷起來

看著你的葉片

還有筋脈

怎么蔓延我的空間

擦去室內的黑

看著你突出的蕊

是否能讓我

突出重圍

輕裝上陣

戰勝自卑

懸鈴花，今晚

我就看著你入睡

看著你走入我的夢境

看著你一點點在黑夜里

奪走我的一切

包括眼淚

看著你在黑夜里

慢慢地顯現出來

直到陽光把你包圍

懸鈴花，今夜

我就這樣

一直看著你

直到夢里自我陶醉

再說懸鈴花

那么就這樣

讓我安靜地看著你

就像一對老父妻

相對無言

默默廝守

靜靜地“相看兩不厭”

看著你的葉脈

我讀出了

大海蔚藍 山川浩蕩

草木葳蕤 春風十里

這時有雨點自葉子上落下來

她的滴答聲像時鐘

敲打在我的夢里

看著你那蒼勁的枝條

我讀出了生活的況味

還有那些坎坷

以及生老病死

還有父親般的堅韌

還有稻田的波浪

天空的鳥群

老屋上升起的裊裊炊煙

以及提心吊膽的收成

都隱藏在

懸鈴花的一枝一葉間了

看著你的花朵

我讀出了太陽的溫暖

母親的叮嚀

父親的眼神

還有姹紫嫣紅的春天

以及生活中

所有能夠想到的美好

善良和感動

暗下來

馬車走遠

鈴聲隱匿

暗順勢鉆進我的屋子

一點一點洇開堅硬的白

從窗子的邊緣

從故事的一角

黑漸漸地漫了過來

有點不可一世

還帶著霸道和野蠻

就這樣

我在黑里涂抹黑暗

我用暗打磨時光的刀片

就像時光打磨我的生命

越磨越薄 越磨越短

我還要拂去身上的灰塵

讓剩余的時光

點亮僅有的溫存

我知道

我閉上眼睛

世界依然存在

我在黑里

黎明依然存在

天黑了下來

我像一枚鉆石

緊緊鑲嵌在無縫的夜里

我看到了

在夢的邊緣

晨曦透露出了一線消息

我看到黎明

正在一點點撬開

黑和暗

讓白天走進來

讓一個人走出黑暗的

深淵

緩慢的時光

每天我坐在這里

打開電腦

敞開胸懷

把時光裝進去

把生命中最重要的部分

裝進去

把黑發裝進去

把所有的心思裝進去

然后

那些文字還有那些人

就從這里走出來

一個萬花筒般奇妙的世界

向我敞開

向我問好

向我索取

此時

我就看著這些文字

一撇一捺 橫平豎直

一個句號 一個頓號

還有行距 頁邊距

在緩慢的時光里

在我手足無措時

不斷拆開組合

我時常驚恐

就像一場噩夢

不知道我手里的詞

放在哪里合適

墻

我已沒有力氣

讓自己

喜悅或者悲傷

我已經沒有語言

可以穿透黑暗

讓自己愛或者恨

就這樣死死盯著

這面墻

花謝了

雨停了

風吹不起漣漪

我知道一個人

要想死首先得活著

這面墻也死死盯著我

以為我可以把它變成一塊火石

在暗夜里

閃出犀利的光

刺透河水

穿過河岸

春天來臨

首先是積雪開始變暗

風活躍起來

一個詞逐漸蔓延

有一支藤蔓探頭探腦

越長越長

直接伸到溫暖里

然后

一列火車呼嘯而過

沒有終點

沒有目的

只是把一路歌聲

播撒在人們的視野里

此時

樹梢柔軟

風過無痕

那根藤蔓牽著思念

沿著歌聲的通道

伸展 變換

把大地纏繞的滿目蒼翠

城市鄉村無一幸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