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傷口看大海

□王立國

透過傷口看大海

用白色的繃帶纏上眼睛

大海便成了淤血的傷口

遠方的島嶼是某個朝代女人的小腳

搖著柔弱的性感和冰冷的深淵

此時的北回歸線是潮汐里的輪回

從明朗到黑暗的時辰沒有先后與短長

在宇宙的一粒沙里

三天太長一千年太短

我把受傷的左腳伸向天空

滴血的眼睛仍在微笑

今夜

今夜是真實的

蚊子是真實的

血是溫熱與甜的

苦澀與咸是真實的

夢與破碎的秋風是真實的

月亮是真實的

幾千年用詩打磨的發光體

抽出靈魂

把肉體像臭魚一樣

扔在沙灘上

我才發現

生命是虛幻的

是一萬只眼睛的海面

住

黃昏的清水灣

搖著落日搖著寥若晨星的思緒

晚風抱著清涼

逡巡白沙灘上的每一粒白沙

在兩罐青島啤酒里，

在兩根香腸里不在去思考明天

靜靜地咀嚼上帝賜予的寂靜

天上的白云飛向回家的路上

我想今夜的心可以不再漂泊

和溫馨住在一起

住在一粒

和地球一樣大的沙里

早安，南海

我在寒冷中起床來到你的床邊

你卻也早早地起床

回到暖暖的海里

就在你昨晚枕過的地方

我看見橫臥一匹花紋清晰的斑馬

是你的思想還是你夢的軌跡

我不敢踩這優美的曲線

我怕她是你大腦的波紋

我用腳步跑過內心渴望的荒蕪

想你浪花的力道擊碎遼遠和滄桑

你是想念遠方的沙漠和草原

還是為人類畫出不可逾越的紅線

我想知道

我想知道

我的和你的內心是否

一樣萬年的

荒蕪

不

我和我的人類是羞愧的

羞愧成你走后

鉆進沙土里的沙蟲

多美，七星的亞特蘭蒂斯

走進亞特蘭蒂斯

走進一座沉沒的城市

史前究竟有多遠

也許一億年

那時的街道很寬敞

那時的汽車是無聲的

那時的文明是一架比海水

還藍的鋼琴

那時的女人很溫柔

每一滴眼淚

都和著黑色的鍵盤

寄給遠方的白帆

今天多像史前遺棄的一條沉船

銹跡斑斑的文明

多像沉船上被海水氧化后的

銅綠色花朵

各種魚類在我的沉艙里游來游去

它們打掃著人類的骨頭和脂肪

它們在提醒著人類；

無論你們

曾經多么狂妄與高傲

但總有一天

都會生活在我們的腹中

躺在比我們還低的海底

這個墳墓是人類

自己挖的

老鄭的目光

今天哈爾濱雨雪交加

在漢水路與泰山路街口

我看見老鄭還在忙碌

一家三口住在不到五十米的小屋

老鄭從安徽來

他說他買不起房子

孩子小的時候他一邊修車一邊

照看女兒

老鄭能吃苦也很自豪

女兒從小學習就好

老鄭看見我給他照相他抬起頭

對我笑了一笑

我的心有點緊

然而我知道那笑里藏著蜜

他不會去想房子的大小

和天氣的嚴寒

溫暖他心頭的是

此時此刻坐在哈工大大教室里

上課的女兒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