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你別老

□車永華

剛畢業，我就迫不及待地應聘到一家公司。

上班第一天，領導交給我上面標著“退休老人電話通訊錄”的一個本子，讓我打電話約通訊錄中的老人，就說發福利了，告訴他們有二斤米、二斤面、一斤油，讓他們來領走。

老人們都很好約，全體員工一起打電話，打一百個，有九十個答應來。

第二天，走進公司在酒店租的大會議室。我看到，有五六百老人坐在了會議室里。一位老爺爺八十開外了，進門就喊：“哪位是小梁？” 一小美女起來迎了過去說：“叔叔！是我。”她抱著老人的胳膊坐下來，給老人捶著背。我再一看，公司里的每個男孩或女孩都在親熱地給老人捶背、按摩。

我覺得，稱老人叔叔有點過，令人肉皮發麻，叫爺爺才合適。

這時，講師上臺了，他行了一個大禮之后說：“我來自地震災區，當年地震時，我的所有親人都失去了生命。我妻子當時正在給學生們上課，她掩護學生們先跑，自己留在最后，被倒下的墻壁埋在里面而犧牲，成為英雄。留下我一人又當爹又當媽地拉扯著孩子，后來又收留了一個震中受傷沒腿的女孩子。我對她比對我女兒還好，現在她學了舞蹈，成了獨腿的芭蕾演員，獲得全國冠軍。”

臺下暴發了雷鳴般的掌聲。我也使勁鼓掌，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講師接著又說：“我找了一位大師算了一卦，說我必須得有一千個爸爸，一千個媽媽，才能有力量幫助更多的人，以告慰父老鄉親和愛人。今天，我就在這里認干爸干媽了！”說著講師就雙膝跪地，喊：“爸爸！媽媽！”

老人們齊聲答應：“哎——兒子！”

講師說：“我今天來是給爸媽送禮的。上好的擦手油，然后你買了不會后悔。這錢用來支援山區的苦孩子，你舍得嗎？”

“舍得！”大家紛紛掏錢。買了擦手油。

講師再說：“兒子怎么會要老人的錢？放心吧，我就是來孝敬爸媽的。”他把收老人的五十元錢，逐一又返給了每位老人。

講師又拿出高級酒，說值一千元錢，只收一百元，問老人舍得嗎？錢用來扶貧。

老人們想，一千元的酒只要一百元，自己得利又行善，何樂而不為？于是紛紛掏錢。

講師把一百元又返給了每位老人，說：兒子不會收爸媽的錢，只是試試爸媽的善心而已。接著，他又拿出破壁機，說這種機器可把各種水果、干果、糧食等全打碎了，連核兒都破了壁，不加水成了細面，加水成了細汁。吃起來才會健康，值五千元，只收大家五百，沒錢怎么辦？

員工們似早有準備，借錢給老人并說：“等錢返回時再還我。” 每位老人拿到破壁機后，錢再次被返回。

最后講師拿出一樣保健品說：“兩萬元一箱，血管的清道夫，包治百病，現打五折，只收一萬元，也是孝敬爸媽的大禮。”

又補充說：“沒帶那么多錢不怕，先交定金，下午來交款提貨，提貨時會有更大驚喜等待爸媽。”

老人們想：治百病合適呀，況且，錢還會返回的，便都交了定金。

下午，老人們在“更大驚喜”的誘惑中，紛紛交款拿貨。

這次的錢沒有被返回，但老人們倒是想開了，想開了也無所謂了。

下班前，我到領導辦公室，還沒等敲門，就聽到了講師和老板的對話：“我走了，回頭把分成給你打過來。”

“今天收入幾百萬，是親情戲演得好！”

“下次就不靈了。我給你派個嘴皮比我還溜的來，裝做世代相傳的中醫后代。”

“好，共贏！”

我坐著一輛車往家走，半路上車翻了，我看到自己的遺體躺在路邊，兩個鬼魂架住我往黑暗里跑。我還看到路邊好多老人都在哭訴：“我們的血肉被騙子一刀一刀割掉，只剩下骨架了，死不瞑目呀！”

我成了騙子的幫兇，良心受到了煎熬！我大哭，被媽媽喊醒。“做惡夢了，閨女？”

我睜開眼睛，見媽媽微笑著看我。我－下撲進媽媽的懷里，說：“媽媽！你別老！”

之后，我久久地抱著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