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競萱
(河北師范大學 新聞傳播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51)
兩個熱愛音樂的偏執狂,一段快意恩仇的相愛相殺,撐起了本片的故事主線,不同于“陽光總在風雨后”的傳統式雞湯勵志片,這部電影的整體氛圍是壓抑的、沉悶的、尷尬的,甚至是絕望而痛苦的,像極了人們在現實泥沼中掙扎時苦悶擰巴又帶著幾分期許的復雜心境。
關于這部“天才電影”,《綜藝》曾有過這樣的評論:《爆裂鼓手》打破了傳統的音樂天才類型電影的桎梏,把頂級音樂傳統的舞臺、排練室重新放在電影的中心,師生間那種精神性的緊繃接近戰場或是體育競技場。而安德魯對夢想的追求,則是如今電影中不多見的主題,它將勤奮的價值、奮斗路途中所要作出的犧牲再度提出,在享樂主義氣息彌漫的好萊塢,無疑是對傳統價值的一種召喚——本片將“What does no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這句話以一種近乎于血肉模糊的直白方式呈現在觀眾眼前——當我們在聽爵士的時候,我們在聽些什么?
作為一部宣揚爵士品格、以音樂為創作靈魂的電影,影片渾身上下都散發著一股濃濃的爵士打擊樂的自在氣質,這也許是對影片苦悶氛圍最好的紓解。搖滾的瘋狂和爵士的散漫不斷沖擊著理智的邊緣,將故事中巨大的精神壓力不停匯聚、碾壓,但總在即將噴涌而出的時刻戛然而止,這種運用音樂達成情緒控制的手法十分具有敘事張力。例如在影片最后一幕,音樂的高潮與情節的高潮同時終止在情緒的頂點,沒有掌聲也沒有觀眾的反饋鏡頭,以至于電影結束的時候有種余音繞梁的恍然之感。盡管這種言有盡而意無盡的理念一直被劇作家所推崇,但是又很少有人真的舍得放棄對主人公的“最終獎勵”,又或者沒有自信做到余味不絕的心理效果,《爆裂鼓手》則巧妙地借助音樂實現了這一點,爵士樂本身就是沒有終點的,就如同不受時空限制的意識流,它是一種自信的、充沛的藝術——就如同人類對藝術的感知,永遠一種嶄新的、瞬息萬變的想象。
值得注意的是,音樂在這部影片中的參與度非常高,音樂的節奏很大程度上塑造了影片的節奏,不論是宏觀的敘事節奏還是微觀的剪輯節奏,都滲透著爵士樂那種紳士而不拘謹,活潑而不輕浮的優雅魅力。從宏觀上來說,時間線整齊干凈,跨度雖然不大,卻在表現得意與失意、輝煌與黯淡的人生階段時游刃有余,帶有不同情緒色彩的音樂在其中鋪陳渲染,分隔串聯,將影片的大情節整體席卷起來,向前推動。從微觀上來說,剪輯節奏的變化似乎使音樂變得可視化,聲畫的交融使影片中的小剪輯段落緊湊致密,鑲嵌在從容不迫的大情節中,尤其顯得張弛有度。
從視覺角度,影片中有兩個非常獨到的閃光點,一個是光線,一個是特寫。作為一部并不著重去追求視覺效果的故事片,《爆裂鼓手》在它力所能及的范圍內極盡精巧,用細微的雕琢達成宏觀的美感。
光線在整部電影中起到了非常重要的造型作用。在影片的整體色調上,淡金色的色彩趨向巧妙地規避了金屬樂器的冷光在色調上對情緒的引導,在視覺上使觀者脫離其他大部分所謂“勵志電影”的悲情基調,然后再展開敘事。從細節上來講,在充滿了金屬質感的光線中,影片中的人物似乎如同一件件精美的樂器,光線賦予了不同人不同的“音色”,從而形成一種獨特的交響效果。在表現內曼的時候,有幾處幾乎可以用“輝煌”來形容的頂光打破了傳統的視聽解讀,把光的敘事作用與造型作用融為一體,既是主人公安德魯的心理渲染、又是客觀上的舞臺效果,美而靜謐,亦真亦幻。
對于《爆裂鼓手》來說,特寫有時并不只是一種景別,而更多地是一種更加迫切的視角,一種更加私密的距離。大特寫的大面積運用將內曼眉目之間緊繃的情緒和安德魯血汗之中的疼痛描寫得淋漓盡致,尤其在表現師生間靈魂上的對峙時,幾組快切的特寫鏡頭帶來一種令人窒息的節奏。與此同時,在表達鼓與鼓手之間的對峙時,連續的局部特寫與緊密的鼓點結合起來,構成一種渾然一體的交流感,既是對抗也是融合。
《爆裂鼓手》選擇了一種藝術性極強的手法去復現了一個并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美國夢的故事,同時,它也為我們提供了一種這樣的可能性——在電影藝術蓬勃發展的今天,我們是不是能換一種并不那么悲壯的語氣去談論夢想,或者說,就如爆裂鼓手所呈現的那樣,離開了悲劇性的、史詩性的個人成長經歷的全景式再現,我們才能夠真正從最微妙的關于疼痛與得失的體驗中得到關于成功的啟示——它有時候也許并不那么波瀾壯闊,但是一定伴隨著某種深刻的痛苦或醒悟,而這才是成功帶給一個人的真正寶貴的獎品。
[1]張菁,關玲.視聽語言[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