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讀宮崎駿電影中的成長寓言

趙 夢

(東北電力大學，吉林 吉林 132001)

一、“日本動畫的黑澤明”：宮崎駿

宮崎駿出生于20世紀40年代的東京，殷實的家境使宮崎駿在戰爭期間依然度過了無憂無慮的童年，并培養了對于漫畫的興趣。在順利完成學業后，宮崎駿放棄了對家族產業的繼承，進入東映動畫公司工作，開啟了這一生的動畫之旅。自20世紀60年代開始的動畫創作為宮崎駿日后在動畫之路上的發展奠定了基礎，在《太陽王子霍爾斯的大冒險》《穿長靴的貓》《沙漠之民》《阿里巴巴和四十大盜》《魯邦三世》《熊貓家族》等動畫作品中都閃動著宮崎駿的身影。到了80年代時，宮崎駿已經逐步確立了屬于自己的獨立的動畫創作風格，在整個80年代先后推出了名震日本動畫影壇的動畫影片《風之谷》《天空之城》《龍貓》《小魔女宅急便》等優秀的動畫影片，這些影片使宮崎駿的動畫具備了走出日本、走向世界的能力。縱觀宮崎駿的動畫電影，20世紀末至21世紀之初這近20年的時間無疑是宮崎駿最輝煌的一個階段，其間出品的《紅豬》《側耳傾聽》《幽靈公主》《千與千尋》《哈爾的移動城堡》等影片名震世界動畫影壇，其中《千與千尋》榮獲奧斯卡金像獎的最佳動畫長篇獎，成為亞洲動畫電影走向世界的經典代表，同時這部影片還獲得了柏林電影節和威尼斯電影節的青睞，成為2002年日本最賣座、最叫好的影片。近年來，宮崎駿雖然多次表示出退隱的想法，但依然為觀眾貢獻出了許多幕動畫視聽盛宴，如《懸崖上的金魚姬》《酵母君和雞蛋公主》《虞美人盛開的山坡》等。2014年，宮崎駿榮獲奧斯卡金像獎的終身成就獎。毫不夸張地說，宮崎駿憑借豐富深刻的主題內涵和純美的動畫風格確立了自己在世界動畫電影市場獨一無二的風格，同時也將日本動畫的發展水平提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高度，被稱為“日本動畫的黑澤明”。

宮崎駿的動畫電影雖然具有較為統一的純美風格，但涉及主題十分廣泛，不僅涉及親情、愛情等傳統母題，還廣泛地涉及了成長、生態、青春、反戰等主題，其中成長主題被認為是貫穿宮崎駿動畫電影的重要主題之一，可以說宮崎駿的每部動畫電影都不同程度地涉及成長這一常說常新的主題。動畫電影中的成長大多是主人公經過某一件事情或某一個階段后能夠發掘自身的潛能、克服自己的缺點，逐漸走向成熟的過程。總的來說，宮崎駿動畫電影中的成長主題可劃分為個體成長和集體成長兩個方向，個體成長就是指在影片中確立一個核心動畫形象，并圍繞這一動畫形象敘寫成長故事，揭示較為普遍的成長道理；而集體成長就是指人類的集體成長，在這類動畫影片中，宮崎駿常常將人與自然的關系、現代社會發展與生態文明建設這一龐大的課題通過微觀的形象或故事加以呈現。本文將在概述宮崎駿動畫電影創作歷程的基礎上，重點以《小魔女宅急便》《千與千尋》《風之谷》《天空之城》等影片為研究對象，從個體成長和集體成長兩個點切入，解讀這位日本動畫大師電影中的成長寓言。

二、宮崎駿電影中的個體成長

縱觀宮崎駿的電影，不難發現其中大部分主人公都是未成年人，在訪談中，宮崎駿曾明確表示自己對成人世界爾虞我詐的失望與鄙夷，但宮崎駿對人類世界的個體成長卻是秉持著樂觀態度的，而這種樂觀的態度均來自于宮崎駿投射在未成年人身上的希望。上映于2005年的動畫影片《小魔女宅急便》講述了一個擁有魔法的小女孩的成長故事，雖然影片中融入了魔法元素，但事實上《小魔女宅急便》更像是披著魔法外衣的現實之作，寓意著現實社會中的少年獨立成長的歷程。影片的女主人公琦琦出生在一個魔法世家之中，在魔法之家中的每一個人雖然都帶著魔法的光環出生，卻需要不斷地修行才能真正擁有、掌控魔法，所以每一個魔法少年都要在13歲的時候離開家鄉，重新選擇棲息之地并獨立成長。在琦琦13歲時，充滿好奇心和冒險欲的她決定走出父母的庇佑，獨自前往新的城市修行魔法。雖然父母對琦琦的獨立修行充滿擔憂，但還是決定讓琦琦獨立成長。在臨行之前，母親為琦琦穿上了魔法服，將自己的魔法掃帚送給了琦琦，父親則為琦琦帶上了收音機，于是琦琦帶著父母的囑托和不舍獨自踏上了修行之旅。在新的城市中，天真的琦琦遇到了許多棘手的問題，甚至一度想要換個城市重新開始，但琦琦還是決定堅持下來，在好心老板的幫助下開始從事快遞工作，在送快遞的過程中，琦琦克服了許多現實的困難，即便是在失去魔法的艱難歲月中，琦琦依然勇敢地面對內心的恐懼和心理的弱點，最終不僅重獲魔法，還獲得真正掌控魔法的能力，順利完成修行的琦琦也實現了獨立成長。事實上，《小魔女宅急便》寓意著現實社會中的個體成長，許多少年在父母的經濟及精神支持下走出家門，在獨立面對社會的過程中重新認識世界、認識自我，在克服現實困難和忍受內心煎熬的過程中逐漸長大，期間所需要的勇氣和毅力就是《小魔女宅急便》所凸顯的成長之力量。

在宮崎駿最著名的動畫影片《千與千尋》中，少女小千的形象為觀眾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相比于《小魔女宅急便》而言，《千與千尋》更具魔幻色彩地展現了少年獨立成長過程中的所感所知，同時還為成年人營造了自我反省的空間。在《千與千尋》中，小千跟隨父母來到了充滿誘惑的“湯屋”，在去往“湯屋”的過程中，小千并不愿意跟隨父母前行，她討厭這個看似美妙異常的地方，事實上“湯屋”寓意著利欲熏心的成人世界，小千對“湯屋”的排斥使影片在開篇部分就暗示了“湯屋”的危險。在“湯屋”中，人們可以盡情地享受美食美酒，卻不能違背“不勞者不得食”的原則。小千的父母就是因為在欲望的驅使下懶惰貪食，因而受到了湯婆婆的懲罰——被變成豬。為了拯救變成豬的父母，小千開始在“湯屋”中辛勤工作，剛剛開始獨立的小千經常會被訓斥為“遲鈍”，還遭到了大家的排斥，承擔著無人愿做的工作——為河神清理身上沉積千年、散發惡臭的污垢，在經歷了種種歷練和重重考驗后，小千終于得到了大家的認可和湯婆婆的肯定，在影片接近尾聲時，湯婆婆說到“大家要向小千學習”。在“湯屋”歷險的最初階段，備受父母關愛的千尋“消失”了，轉而變成了獨自承受排擠的小千。每一個少年在初入成人社會獨立謀生的過程中幾乎都要經歷這一段“光環”消失的艱難歲月，千尋曾是一個任性、厭學的孩子，在父母的關愛中無憂無慮地生活；而小千則在失去父母庇佑后成長為一個勤勞并懂得忍讓和理解的少年，這段獨立成長的過程雖然伴隨著心酸和痛苦，但從千尋到小千的轉變卻代表著每一段個體必要的、有意義的成長階段。在“湯屋”中，小千不僅變得勤勞，學會了忍耐和理解，還逐漸發掘了自身的潛能，找到了真正的自我，小千始終牢記著自己的名字和回家的路，最終不僅獲得了大家的認可，還成功拯救了陷入欲望泥淖中的父親和母親，而在“湯屋”中忘記自己名字和回家的路的人們將永遠失去自我，再也無法回到家中，從此觀之，記住名字和回家的路寓意著對本真自我的堅守，只有堅守自我、守護純真才能夠在充滿誘惑的世界中實現真正的成長。

三、宮崎駿電影中的集體成長

著名思想家、政治家馬克思曾在對人類歷史發展進行研究的過程中表示，當人類開始制造并使用工具時，人類就開始從自然界中獨立出來，并徹底改變了人與自然的關系。事實上，從古至今衡量人類社會文明進步的標尺一直是人類對自然改造的程度，從原始社會到農耕文明再到發展至今的工業文明，都是人類對自然改造、利用不斷加深的過程，人類依托創造力和實踐力制造出了越來越多、越來越先進的改造自然的“工具”，并享受著越來越豐富的物質生活，在這一過程中人與自然的關系開始得到廣泛的關注，人類對自然的無限開采、索取，甚至是破壞已然危及人類的集體成長。

在影片《風之谷》中，宮崎駿將故事置于一千年后的人類社會中，借助“風之谷”中的故事和山谷公主娜烏西卡這一動畫人物形象，展現了人類高度發展過程中對自然的破壞，闡釋了人類只有尊重自然、敬畏自然，與自然和諧共存才能夠延續生命，實現真正的世代傳承。影片《風之谷》中的“風之谷”是一個與千年后科技高度發達的人類社會形成鮮明對比的地方，在“風之谷”中，人們生活的能源全部來自于風，也正是對現代文明、科學技術的放棄才換來了“風之谷”這片絕無僅有的人類棲息之地。由于人類盲目發展科技，對自然進行無盡的索取和破壞，整個世界都被能夠置人于死地的“腐海”所侵蝕，人類必須戴著防毒面具生活，而“風之谷”是唯一一個擁有純凈空氣的地方，其原因是“風之谷”面朝大海，四季沐浴著海風，在自然海風的吹拂下，有毒的孢子不會吹進山谷，是山谷公主娜烏西卡等“風之谷”居民對自然的尊重換來了自然的庇佑。影片中的一個細節更加深刻地闡釋了人與自然的關系，山谷公主娜烏西卡將能夠傳播毒素的孢子帶回沒有污染的實驗室中進行培植，結果發現在純凈環境下成長的孢子并不會毒害人類，這一細節也寓意著環境污染的始作俑者就是人類過度發展的工業文明，而人類想要實現持續的發展就必須學會與自然的和諧共處。在《風之谷》中，山谷居民經常唱起一段山歌，“扎根土地中，和風一起生存，像種子一樣過冬，不管你擁有多少武器，操縱多少機器人，只要離開土地就不能生存”，這段歌詞正代表了影片《風之谷》關于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深刻寓意。

無獨有偶，在動畫影片《天空之城》中，宮崎駿依然通過架空的方式構建了一個具有魔幻色彩的故事背景，通過講述尋找“天空之城”拉普達的故事闡釋了人與土地、人類與自然之間相依相存的關系。在《天空之城》中，宮崎駿一以貫之地選用了少年作為主人公，少女希達是傳說中“天空之城”拉普達王族的后裔，而拉普達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王國，是一個曾經高度發展的存在于天空中的神秘所在，拉普達的科技發展早已超越了地面的人類社會。但奇怪的是，拉普達的居民在千年之前拋棄了優越的生活環境，回到了地面。為了探索家園存在與消亡之謎，少女希達在少年巴魯等人的陪伴下開始了尋找“天空之城”的探險之旅。在抵達“天空之城”后，希達、巴魯等人終于幾經波折地探知了拉普達祖先拋棄原有棲息之地的真實原因，原來祖先們拋棄“天空之城”是出于無奈，“天空之城”因遠離土地而走向了消亡，《天空之城》最終也借助主人公的感知得出了“只有植根在大地的泥土中才能和鳥兒唱起春天的歌”的結論，影片在唯美而略帶感傷的敘事氛圍中揭示了人與自然的共存關系。

四、結 語

作為日本乃至亞洲地區最為著名的動畫大師，宮崎駿始終保持著孩童般的心，用純真的目光去捕捉美好、抗拒黑暗、指引前方正是宮崎駿動畫電影的創作初衷。綜上所述，我們不難發現宮崎駿的動畫電影幾乎都選擇了少年這一群體來推進故事，無論是展現個體成長歷程的《小魔女宅急便》《千與千尋》，還是闡釋人類集體成長真諦的《風之谷》《天空之城》，少年都在其中承擔了重要的作用。正如上文所述，宮崎駿擁有孩童般的心，同時也將個體、集體成長的希望寄托在青年一代身上，這也成為宮崎駿電影在世界動畫影壇確立不可取代的地位的關鍵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