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是另一種抵達

□扈哲

寂靜

四周寂靜無聲

心卻像一頭猛獸

狂躁地撞擊著牢籠

又仿佛是神秘的蠱

從千里之外念及我

石頭墻上的門環

被風叩響

走進去一個少年

踱出一位垂暮的老者

時間被肢解成一堆白骨

波瀾不驚

即使，一起飛翔

燕雀，也無法知曉

鷗鳥心中的

波瀾

猶如，盲人眼中的世界

遠不及內心的

洶涌

人與妖，不同的何止是皮囊？

茂盛與凋敝

只隔著一條河

我以為河流會淹沒我

我以為河流會淹沒我

就像卷席輕飄飄的草芥

或是零散的石子

讓我輕而易舉地

隨波逐流

岸在野花的驚愕與艷羨中

節節敗退

一條因缺氧而蹦出水面的魚

無情地告訴我——

我一直被河流嫌棄

靈魂缺席于肉體的無奈

而河流是寬厚的

塵埃落地的一瞬間

我看到了比雪還白

還細碎的，骨灰

舊時明月

二胡婉轉地

把一群看客帶到月光的床前

威嚴的君王絞盡腦汁

想粉飾歷史

羊腸小路上的魂魄

孤獨地抱著自己

史官握著笏板

除了沉默，還是沉默

唐朝的明月落入溪中

釀出一壺老酒

醒來

你和我已睡在他鄉

夏至

一只出來覓食的小松鼠

目不轉睛地盯著路的盡頭

茂盛像一場大雨

頃刻灑向空曠的田野――

事已至此

而我，剛剛逃離密集的雨點

又被更密集的雨點擊中

離開是另一種抵達

一棵稗草躺在泥土里

任憑鋤頭和晨露

把它踐踏的面目全非

那又如何呢？最后——

大地會毫無芥蒂地

一并收留

離開是另一種抵達

蜜

那個低頭喝蜜的人

喝盡了自己杯中的

又喝盡了別人杯中的

終于在最甜的時刻

不自覺地露出端倪

種下薄情的時光

只能腐朽

就像忙于收割的鐮刀

鈍得失去了鋒芒

才掂量出

疼痛的重量

悟

沉默的男人和女人

分別坐在兩扇門的

左面和右面

唯有月光能夠看穿離別

囚禁了雪和雪的白

讓四周，變得好清凈

山岡上爛漫的野花

即使沒有落日的嫣紅

也要盛裝出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