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總會長高的

■ 員 力（原創）

初一時，語文老師在我們班實行“師徒制”，借此東風，我收了一個小徒弟。

說他是小徒弟也不為過，可能因為女生發育普遍比男生早，初一時的我已經快一米六了，而我的小徒弟貌似才一米四的樣子，整整矮了我一頭。并且，他在男生里也算是矮的，每次按高矮排隊他都排在最前面。

每天中午午休是我們的輔導時間，每每我站在他身后看他默寫古詩時，都會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我甚至可以看到他頭頂頭發的旋渦，那是一個小小的螺旋狀的圓。有時候他默寫默對了或文言文的翻譯過關了，我就會情不自禁地摸摸他的頭以示鼓勵。這時候他總是很排斥，可那時的我還不懂得何為體諒別人。他不讓我摸，我反而覺得好玩，偏要摸。

很久以后我才明白，他不喜歡我摸他的頭，是因為他不喜歡那種被人當作小孩子的感覺。他的敏感源自班上一些男生，我不止一次看見他和班上的其他男生爭執，大部分時候別人會嘲笑他的身高，每每這時他都會敗下陣來，一副可憐巴巴的樣子。我幫過他幾次，既因為我是師父，也因為我特別討厭那些拿別人的不足來嘲笑別人的人。

有時候，朋友拉著我去操場上玩，經過人影散亂的籃球場，每次我都可以在一群高個子中看到他小小的身影，他如果看見我，會隔著大大的操場大聲地和我打招呼。這時我才發現，原來他打籃球還挺厲害的，雖然個子矮小，但是很靈活，小小的身影穿梭在一群比他高許多的人中搶球，優勢明顯，加上他投三分球投得超準，很容易讓人忽略他的身高。

有時中午輔導，我會和他開玩笑，說他那么會打籃球怎么還長不高。或許他知道我并沒有惡意，所以每次都不生氣，而是拍拍胸脯，大聲說：“我以后一定會長高的！”然后，我們兩個一起哈哈大笑。

初二時，他的身高還是沒有什么變化。偶爾還會有一些人拿他的身高來說事，他有時裝作不以為然，有時依舊會流露出自卑。我經常開導他，告訴他有些男生發育會慢些，讓他不要著急，耐心等待，別在意別人的看法。他點點頭表示明白我的話，但心情還是不好。我知道身高一直都是他的“硬傷”，一時半會兒是不能緩過來的。

初三時，學校分了一次班，我們的師徒關系就此結束，因為我們沒有分在一個班。再加上中考的緊迫，我們見面的次數少之又少，偶爾在走廊上碰面也是匆匆打聲招呼而已。

一天午休，我從寢室提前回教室的路上，突然有人從后面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回頭，發現竟然是好久不見的小徒弟。不過更讓我驚訝的是，他居然已經比我還高了！我和他聊天時還要抬頭，那時我已經一米六五了，而目測他有一米七五的模樣。我恍然間明白了，他不再是那個整天屁顛屁顛跟在我后面的小徒弟了。

我和他邊走邊聊：“哇！你終于長高了。”

“哈哈，我早就說過，我一定會長高的！”他一如既往地拍著胸脯說。

“師傅，你說得對，有些男生確實會發育得慢一點，我真的不必太自卑的，謝謝你當時幫助我。”他的語氣突然誠懇起來。

我站在陽光里聽著他的話，突然覺得之前那些話已經不是普通的安慰那么簡單了。微風起，我的發絲在空中飄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