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談呂紀花鳥畫的藝術特色

張珂齊

（南京信息工程大學，江蘇 南京 210044）

一、呂紀生平

在明代繪畫的發展過程中，花鳥畫家呂紀以豐富的傳世作品為我們在探尋中國花鳥畫嬗變的蹤跡時提供了有力的參考。他的工匠精神促使他不斷雕琢自己的作品，不斷改善自身技藝，從而在創作中實現升華。他的作品融合了唐、宋、元的繪畫藝術特色，形成了具有獨特美感的多元風格，對后世工筆花鳥藝術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呂紀，字廷振，號樂愚（樂漁），浙江寧波鄞縣人，約生于1439年，卒于1505年前，是明代弘治時期院體畫“浙派”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將工筆與寫意完美結合，運用巧妙的構圖、艷麗的色彩，在繼承前人的基礎上進行了個性化改變，形成了自己的特色，并開創了院體花鳥畫的新紀元。呂紀的成功與其所處的時代有不可分割的關系，當時孝宗皇帝為繪畫營造了一個自由寬松的畫院環境，畫師們可以盡情發揮才情。孝皇稱其：“工執藝事以諫，呂紀有之。”繪制出一幅君臣相輔相成，和諧安逸的歷史畫面。而呂紀更無愧于君主的稱贊。

二、呂紀花鳥畫的藝術特色

（一）多樣的風格類型

繪畫初期，呂紀研摹宣德年間花鳥畫名家邊景昭的作品，以傳統的宋代“院體”為典范，在其基礎上繼承了傳統工整清麗、筆法細膩、賦色濃艷、高雅富貴的特點，又在筆法上進行了深入研究，其墨線氣力十足，變化豐富，柔韌相宜。同時，他也因受林良的影響，在創作中加入了寫意的成分，使作品更具層次感。在其選擇的繪畫題材中大多是寓意吉祥安康，象征權勢的花卉與飛禽。這也符合了帝王的審美情趣，作品的內涵與寓意也是對院體畫宗旨的完美詮釋。

1.華麗富貴

代表富貴與權力是院體畫的一大特色，所以呂紀的作品多體現出這種華貴風格。

一方面，呂紀所選擇的飛禽大多是色彩華麗、體態富貴的種類。如《榴花雙鶯圖》，圖中的石榴樹由左下出枝，向上表現出堅韌挺拔的姿態，又向右下延伸至畫外，給人一種“畫外有畫”的無限空間感。枝上開滿了紅色的石榴花，明亮鮮活。石榴自古就有多子多孫的寓意，石榴花更是美好希望的代表。兩只黃鸝在兩主枝上背對而鳴，好不歡快。這幅畫在吉祥的基調上用黃色對羽毛進行設色，更體現出皇家的貴氣。用色鮮明卻不失深厚溫潤，不會給人一絲浮夸過火的感覺。呂紀將兩種事物完美搭配賦予了畫作美好的含義，再運用細膩的工筆手法細致描繪，使之成為富貴華麗的典型代表。

另一方面，呂紀將細膩工整的造型與艷麗的設色技巧微妙地融入作品中。精湛的設色技巧也將事物的富貴形態更自然地表現了出來。如《牡丹錦雞圖》就是其設色綺麗的代表作品之一。

2.閑淡野逸

與富貴艷麗風格相對的便是表現自己逸士情懷的風格。這種類型更注重筆墨和意境的表現。運用類似書法書寫的方式以中鋒用筆為主，挺勁有力而勻稱地描繪出花鳥的線條。畫山石則運用似追畫沙般起伏多變的線條，即使沒有故意強調也有一種筆斷意連的效果。

如《殘荷鷹鷺圖》中描繪了一只神情兇煞的蒼鷹展開雙翅俯身向下，似乎在分秒間就要下沖捕食，一只白鷺在圖中央受到驚嚇，失去平衡，慌張地躲避，水中的野鴨不得不緊縮身體躲藏在殘荷與蘆葦之中，還有一只被嚇呆的小鳥立于葦桿之上，更表現出了圖中形勢的緊張與危急。而且圖中的殘荷與蘆葦都被狂風吹得變了形，更突出了環境的惡劣與肅殺之氣。這是自然界動物之間相互捕殺、力求生存的畫面，讓人似乎親臨現場感受到了速度與激情。當然，呂紀不僅擅長描繪如此別開生面的場景，而且也很善于勾畫平靜安詳的畫面。

（二）獨特的構圖樣式

呂紀不僅創作風格多樣，而且在構圖上也十分考究。

1.“折枝式”

一般花鳥畫的取景構圖基礎是“四五枝”，這種構圖的形式美感在于擷取最有特色的局部花卉入畫，采用以少見多，以小見大的效果描繪場景。與傳統對整體景物進行描繪的形式相比，這種構圖樣式更能突出重點，將物體刻畫得更加細膩、真實。這樣也對畫家的觀察能力和表達手法做出了更高的要求。正如黃賓虹曾說過的：“對景作畫，要懂得‘舍’字；追求物狀，要懂得‘取’字。取舍不由人，舍取可由人，懂得此理，方可染翰揮墨。”少量的物像，通過精心的布置，使畫面穩中求重。呂紀對宋人花鳥的追崇與研究使這種構圖在其創作中也被完美體現出來。

2.“縱橫穿插式”

呂紀的《四季花鳥圖——秋》整個畫面縱橫穿插，交疊錯落，一切卻又盡在情理之中，這樣的構圖特色打破了常規構圖的刻板與僵化，讓畫面更加靈動有活力，也給觀賞者們營造了悠遠閑淡的意境。

3.“計白當黑式”

所謂的“計白當黑”通俗地說就是中國畫中最講究的“留白”，也是獨具特色的審美符號。將大片空白與畫面結合起來，營造出另一個空間的存在感從而引起觀賞者的無限遐想，這也是這種構圖的優越之處。呂紀的大多數作品畫面都比較滿，但這不代表他不會利用這種大面積“留白”，以空白襯托主物，使畫面主體更加飽滿鮮活。呂紀的構圖樣式周密，能更生動地描繪出物象特征，也為后世花鳥畫的發展奠定了基礎。

（三）強烈的畫面象征意義

呂紀的繪畫不僅風格多種多樣，構圖獨具特色，而且畫中的花鳥都具有很強的象征意義，這也是他秉持“立意進規”態度并履行一名錦衣衛職責的體現。

事實上，花鳥在傳神寫照的過程中已經被賦予了一定的內涵，在某種情境下可以充當詞匯語言，用客觀的物象表達出創作者濃烈的情感，在客觀與自身內在真實情感之間構建一定的空間，而這個空間為觀賞者與作者之間的共鳴創設了條件。

呂紀對這一點的把握就十分到位。如《三思圖軸》（藏于山東博物館）畫面中描繪了三只鷺鷥立于柳樹枝上，或低頭啄羽，或仰頭向天，看似與空中的兩只翠鳥相互應和。實際上，三只鷺鷥別有深意，鷺鷥本是高潔的象征，“鷥”即“思”之諧音，與畫的主題相呼應，可得出“三思而后行”的深刻忠告。這是呂紀委婉地勸誡皇帝，手握大權，一定要潔身自好，高潔清廉，做事下定論之前要公平、公正、公開，只有這樣才能使國家治理有方，和諧安康。除了這些勸誡皇帝的作品，也不乏上文中提及的對閑趣生活的分享以及美好未來的期盼。

三、呂紀花鳥畫對后世的影響

明清時期文人畫是繪畫的主流，重“意氣”與“雅致”，相比之下，呂紀的工匠畫并不具有普遍性。但他的畫作技藝嫻熟，將風格、意境、筆墨、構圖、設色體現得淋漓盡致。他“兼工帶寫”的繪畫特色是現代畫對傳統技法的繼承。工筆的寫實性與色彩性特質，使其在當代藝術史上占據不可替代的地位。

現代繪畫的裝飾性也使工筆花鳥頗為大眾喜愛。呂紀作為宮廷畫家，畫風不乏富貴之氣，但所畫之景皆取自自然，充滿靈氣，似艷麗又不失典雅的色彩運用既能突顯富貴之氣，又不曲意媚俗，符合現代典雅、欣欣向榮的風格趨勢，也是當代畫家經常借鑒的傳統技藝。

呂紀作品中的“寓意”也是現代人需要繼承的。它是對一個人世界觀與價值觀的重要總結，而不是一味地用毫無關聯的事物盲目拼接達到營造所謂神秘感與裝飾感的目的。現代繪畫中不乏一些為了迎合市場、低俗萎靡的作品，我們應該從畫的“寓意”中來探尋作畫的初衷，追求更高的格調。雖不用與呂紀的“立意進規”一樣寓意深遠，但至少能對觀賞者起到啟發與警示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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