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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界對中國抗日戰爭的研究,大多將目光集中在軍事和政治事件,以及男性抗戰老兵身上,而對于女性在抗戰中的工作少有提及。但在抗日戰爭,全國人民奮起抗戰的過程中:“自由、民主、解放”的思想逐漸滲透到人們生活中,沖擊著傳統觀念,使民眾不斷獲得思想上的解放。這個過程中,人們對于被認為受封建壓迫最深的中國女性,給予了極大的重視,極力推動中國女性擺脫封建枷鎖的束縛。體現在抗日戰爭中,中國女性早已不再局限于躲在男性身后眼看著日軍屠殺我國民,奪掠我土地而無能為力。她們走出家門,聚集起來,整裝待發,與男性一起赴前線抗日救國。
1937年“七七事變”后,全國各地抗日救亡團體相繼建立。滿腔愛國熱情的云南婦女在中共云南地下黨及省婦女運動委員會的領導、組織下,也積極投入到全民族的抗戰中,組成了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為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貢獻自己的力量。
“七七事變”后,全國各地青年紛紛團結起來組織救亡團體,參加抗日工作。在云南省抗敵后援會和云南省婦女會的支持下,1937年10月5日昆明市女學生,發動了游行請愿活動。隊伍很快從幾百人發展成一支4000多人的龐大隊伍,她們一路來到省政府所在地五華山。省政府主席龍云盛贊她們是云南新時代的花木蘭,同意組建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隨軍抗日。
1937年10月7日,經報名體檢,省府挑出60名女學生組成“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團員大部分由昆華女中學生和幾名助教組成,其中年齡最大25歲,最小15歲。推選徐漢君為團長,胡廷璧為副團長,關秉坤、宋志飛、姚仙名為區分隊長。每人交5元伙食費,自帶行李到昆明西山華亭寺集訓。由服務團人員構成可以看出知識女性在其中起了極大帶動作用,這與她們思想解放程度有密切的關系。
軍車過滇至黔,次日到達貴陽市。貴陽人民舉行了歡迎大會,在“打倒日本帝國主義”、“誓死不當亡國奴”口號的號召下,貴陽上百女學生蜂擁擠到主席臺前,要求參加戰地服務團,去前線抗敵。不得已,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又增添了6名貴州女戰士。此時,戰地服務團的成員基本上確定下來。
女學生們為到前方抗戰,沖破父母和朋友的重重阻撓,走出家門,換上戎裝,整裝待發。此時她們不再滿足于深處閨閣“謹守本分”,她們深覺作為“公民”應盡自己的一份力為抗戰救國奔走。1937年12月13日,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奉命開赴前線。有人被其愛國舉動打動,作詞贊云:“南滇女兒,何讓須眉,揮戈從戎挽狂瀾。赴沙場,把丹心碧血,為國奉獻。”服務團女子的抗日救國精神激勵了更多處于觀望狀態的男男女女加入到抗戰救國的隊伍中去,在精神層面對促進全民抗戰起到了很好的示范作用。
1937年12月22日戰地服務團到達湖南,駐水綠洲集訓,并參加當地野戰醫院服務。駐扎長沙期間,湖南省主席張治中女兒張素娥前來慰問,贈送了錦旗、棉服和慰勞金。湖南的機關團體和普通市民,也送來問候。云南辛亥革命元老李根源送去關懷,鼓勵她們為國效力,為云南婦女爭光。這種備受民眾、政府以及革命人士多重關注的情況對于服務團的抗日宣傳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1938年元旦后,服務團離開水綠洲,來到60軍駐地湖北紙坊,受到60軍軍長盧漢和所屬師、旅長的接見和歡迎。此時正值農歷春節,服務團的團員們隨即分赴各師、團去做慰問演出,受到云南子弟兵的熱烈歡迎。
軍長盧漢為了讓服務團成員掌握更多技能和知識,特意委托漢口女青年會,借漢口心勉女子中學集訓,聘請在武漢的知名人士講課。戰地服務團的科目設置包括:日本侵華史、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游擊戰術、戰地救護、街頭劇排練、救亡歌曲的演唱指揮、墻報編寫宣傳等。當時在武漢抗戰、工作的郭沫若、鄧穎超、史良、田漢、冼星海和胡若愚等人受邀為她們上課。女青年會還指定平漢醫院為服務團學習醫護知識的實習醫院。服務團集訓結束即到湖北孝感花園參與60軍整訓。
鄧穎超主講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教導團員,國共兩黨緊密合作是挽救中華民族、戰勝日本侵略的關鍵。加上國際上的支援、全國人民的團結奮斗,我國抗戰必勝、日本必敗的前途是必然的。她還特意為團員講授“怎樣做婦女工作”。郭沫若百忙中詢問訓練情況,鼓勵服務團團員發揚云南護國起義的斗爭精神,為抗戰奉獻力量。國立戲劇學校校長王家齊及董心銘教師等指導服務團排練《放下你的鞭子》等街頭劇為抗戰宣傳做準備。
為鼓舞士氣,頌揚60軍的功績,服務團特邀著名音樂家冼星海和安娥譜寫了一首《六十軍軍歌》。這首歌經服務團在各連隊教唱后,立即得到將士們的喜愛,雄壯的軍歌回蕩在戰場上,鼓舞著士氣,激勵著將士英勇殺敵。
1938年4月下旬,以盧漢為首的60軍奉命參加魯南第二次會戰。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宋志飛等人聞訊,積極請戰:“六十軍在臺兒莊同鬼子打起來了,傷亡慘重。我們戰地服務團,不到戰地服務,在這干嗎?”隨即劉先德、劉佩蘭、彭明緒、張麗芬、陳瓊芬、孟昭文、黃自仙、姜笛芳、蘇志賢、湯炳賢、馬紹良響應,未經批準,背上群眾送的慰勞品,主動跑到火車站,說服后勤部門的長官,鉆進軍車,“萬里赴戎機”,直驅戰云密布的臺兒莊。在臺兒莊激戰正酣時,這些英勇的云南姑娘,為鼓舞子弟兵士氣,冒著槍林彈雨,帶著云南父老送來的慰問品,滿身征塵爬進戰壕。盧漢軍長激動地說:“你們這些小姑娘,沖到前線打鬼子,很好,很好。馬上到軍醫處報到,戰地服務。”
車輻山軍醫處,設在隴海鐵路的一個小車站上,地處戰略要沖。滇軍與日軍在戰場上反復激戰,傷亡慘重。傷員們陸續被抬到這里,躺在露天空地上,無處安身。服務團姑娘一到,馬上把打谷場、牛棚等場地清理干凈,以稻草為席,給傷員打針、包扎、喂水喂飯,用嬌弱的身體背負比她們重得多的男人,盡快將傷員抬上開往后方醫院的火車。她們每天穿梭在隆隆的炮火聲、傷員的呻吟聲和傷口的腥臭中,用微笑、熱情安撫受傷將士,成為傷員們的精神支柱。每天都有滇軍將士因傷重去世,但犧牲者都表現出為國捐軀光榮的英勇氣概。這種精神觸動了姑娘們的神經,豐富著她們的人生經歷。在這種互相激勵的情況下人們的抗日熱情進一步被激發出來,使人們更加明確只有把日軍徹底趕出中國,人們才有機會擁有安定的生活,建立富強的國家。
4月22日至5月19日日軍占領徐州,60軍在陳瓦房、刑家樓、五圣堂、禹王山等地與日偽軍血戰27天,成功阻止日軍迅速南下占領臺兒莊,并掩護數十萬友軍撤退,最后向徐州突圍轉移。而深入戰場一線救死扶傷的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為臺兒莊戰役傷員的救助作出了巨大貢獻。
徐州突圍后,服務團隨60軍轉移到武漢,在武漢野戰醫院參加救護工作。1938年6月,60軍參加了保衛武漢的會戰,服務團的團員大部被派往所屬各師政治部任政治隊員,繼續做宣傳鼓動和戰地醫護工作。分配到前線的團員則在陽新、排市一帶,隨軍阻擊日寇,展開爭奪戰,持續20多天。在戰斗中,滇軍的驍勇善戰和視死如歸的精神,使日軍大受震驚。據俘虜供稱,他們最怕遇上滇軍,稱滇軍為“南蠻兵”,而將在炮火硝煙的戰場上活躍著的云南女子服務團姑娘稱為“女南蠻”。服務團隊員聽到這消息,賦詩一首抒發自己的情懷:“古有花木蘭,今有女南蠻。奮起為國家,解放又何難。”
戰火后的長沙、高安,一片瓦礫,無家可歸的孤兒呼爹叫娘,流浪在倒壁危墻之間。六十軍決定收容難童,成立難童教養院。讓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制定計劃,安置房子,收容孤兒。服務團收容了57名難童,教孩子們講衛生、識字、唱歌,遇到情況帶兒童轉移。
云南婦女巾幗不讓須眉的英雄壯舉,受到國內外輿論的廣泛贊譽。當時英國《大陸報》做了這樣的報道:在遙遠的昆明,有60位女孩子(大多數是女學生)“加入了中國軍隊,現在她們是屬于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這服務團正向平漢線行進,為前方的中國守軍服務。隨了她們的省軍,經過幾萬里崎嶇不平的中國最難走的山路……她們在從昆明到漢口的行程中,充滿了可怕的經歷,有幾次她們曾受到飛機的轟炸,其他時候在峻險的山嶺和山路上行軍前進,她們很勇敢地來抵抗危險,并心愿地受到種種痛苦,她們用勇敢和堅忍對抗這些天然的障礙和工作的嚴酷,足使許多男子對她們有些愧色。”
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歷時5年,歷經黔湘鄂、蘇魯皖、豫浙贛十余省,從戰火中走來。由于時局發展,李瑩等6人去了陜北,呂傳淑在去陜北途中過河身亡,李景淑3人去陜北受阻后,改道去新疆。胡廷璧、曾昭惠、汪云珍、李景淑、朱致和去了臺灣。回到滇黔原籍的只有36位同志。1985年紀念抗戰勝利40周年,在昆明的16名服務團成員集會座談,皆皓首白發。會后留影,原七十四軍副軍長閻士彬動情地在照片上題道:“為國許身學木蘭,隨軍轉戰有余歡。安危早置乾坤外,孰料攜隨明月還。”可見服務團一行人不畏險難,一心救國的舉動在當時引起了很大的震動,讓人們重新認識到女性在抗戰中扮演的角色與作用,這對于完成抗戰勝利后的建國重任有重要啟示。
國內,服務團受到共產黨的支持與重視,派出在武漢的同志為服務團成員們做相關訓練。
國際上,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不僅被英國記者記錄下來,專文介紹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的英雄事跡。同時這篇文章被編入英國自修大學的教材,以期喚起西歐婦女,抗擊德國法西斯。英國記者還把婦女戰地服務團的受訓情況、救護演習、講演宣傳、文藝演出、生活情況等攝制了紀錄片,在英國各地放映,產生了很好的影響。日軍也對這些“女南蠻”們心有余悸。可見戰地服務團的女性抗戰行為不僅推動了中國抗日戰爭的全面勝利。
云南婦女戰地服務團的團員們在國家民族危急的情況下,接受抗日救亡的號召,毅然決然地卸下紅妝,走出家門,一身戎裝抗戰在前線。盡管大多女性在抗戰救國中更多的扮演著救護傷員、募捐物資、傳遞信息等輔助工作。但這些工作給了前線直面敵軍的戰士們強有力的支持,使他們無所畏懼與憂慮,專心戰斗。對中國整個抗日戰爭產生了深遠的影響,同時加深了民眾對女性在抗戰中作用的認識,豐富了女性史的相關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