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二十三

編劇：王篤雨

1.醫(yī)院門口 日

從醫(yī)院門口走出一個看著五十歲左右的男人。他頭發(fā)花白，清瘦。手里提著一個大紙袋。

2.車內(nèi) 日

男人背靠在座位上，從大紙袋里抽出一張紙，是一份臨床檢驗報告，望著報告，男人仿佛一只泄氣的氣球。從檢驗報告上可以知道他的名字叫傅偉亮。

這時候，傅偉亮的手機(jī)響了。他把檢驗報告放在了副駕駛座上。

傅偉亮接聽電話。

電話另一端傳來：爸爸，我和璐璐登記了！

字幕顯示電影名稱：《臘月二十三》。

3.鎮(zhèn)禮堂門口 日

字幕：臘月初九。

一扇緊閉的會議室大門打開，人們?nèi)齼蓛傻刈吡顺鰜怼?/p>

一個齊耳短發(fā)利利索索的婦女隨人群出了門，她是薛家屯村的村支書薛蓮。薛蓮拿出手機(jī)，一看不要緊，手機(jī)里接連蹦出好多未接電話通知短信，都是村里的紅白理事會會長閆德民的。

薛蓮趕緊給閆德民回電話。

電話那邊傳來閆德民急促的聲音：薛書記啊！你快回來吧，現(xiàn)在老程家翻天了！

薛蓮納悶道：會才開了一半，我哪能回得去呢？昨天說的好好的，怎么出岔子了？

電話端閆德民的聲音：程惠民變卦了！說除非把他大爺家的三間房子給他，否則他就不給摔罐子。我和理事會的其他成員都給他做工作，他死活不聽啊！他就料到這個罐子離了他沒人摔，所以坐地起價，這不是趁火打劫嗎？

薛蓮的手機(jī)里傳來了那邊的爭吵聲和哭聲。

薛蓮斬釘截鐵道：用女兒！程家的大閨女芳芳不是大學(xué)生嗎？就用她！

閆德民略有遲疑的畫外音：這能行嗎？可從來沒有女人摔盆子的規(guī)矩！

薛蓮：怎么不行？生男生女都一樣，這都宣傳多少年了！再說，女大學(xué)生還比不上他這個男二流子？你就這么辦。沒了張屠戶，還非得吃帶毛豬嗎？能的他吧！

4.老程家門口 日

程芳芳滿眼淚水，跪在地上，用力地把盆子摔了出去。

盆子落在地上并沒有碎，在地上打轉(zhuǎn)。閆德民見狀，三步并做兩步向前，一腳跺在瓦盆上，瓦盆被跺成幾片。

閆德民：起棺！

程芳芳站了起來。

另一位紅白理事會的成員把骨灰盒子遞給了程芳芳。

程芳芳抱著骨灰盒子慢慢向前走。

5.會議室內(nèi) 日

主席臺上方掛著個橫幅：清河鎮(zhèn)移風(fēng)易俗推進(jìn)會。

主席臺上坐著開會的李鎮(zhèn)長，下面坐著幾十個村的負(fù)責(zé)人。

臺上的李鎮(zhèn)長：上半場咱主要討論了葬禮改革的問題。下半場再來研究婚宴彩禮的問題。都說過了臘八就是年，年前年后娶媳婦的也多了，上面查的也嚴(yán)了。我昨天剛剛從縣里開會回來，縣里成立了婚喪稽查隊，定期不定期明察暗訪。重點查黨員、干部。村里的黨員、干部要注意，不要以為自己在農(nóng)村，天高皇帝遠(yuǎn)，自己官也不大，就不當(dāng)回事……咱們清河鎮(zhèn)馮莊村對婚宴彩禮管的很有一套，請馮莊村的馮書記給我們介紹一下先進(jìn)經(jīng)驗。

馮莊村的女書記上臺，給大家鞠了個躬，走到了話筒前，環(huán)顧四周。

馮莊村的書記說:我們村的主要經(jīng)驗總結(jié)出來就是八個字，頭婚簡辦，二婚不辦。

當(dāng)薛蓮聽到這時，她的筆停住了。

馮莊村的書記接著說：頭婚簡辦就是嚴(yán)格控制酒席范圍，幫忙人員吃大鍋飯，街坊鄰居隨份子者一律不吃酒席，主家回一盒煙、一包糖……

6.薛蓮屋內(nèi) 日(閃回)

二十幾年前的薛蓮坐在床邊，搖籃里的嬰兒在哇哇大哭。

房間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一個臉上有巴掌印的年輕男人說：你爹不僅不讓步，還動手打我，我也不想這么過下去了……咱們離婚吧！

薛蓮震驚地望著男人，男人鐵了心的樣子。

薛蓮的臉平靜下來，說：好，離婚就離婚！

7.薛蓮爹屋內(nèi) 日

薛蓮抱著孩子：爹，我真不愿意看著你們兩個再這么吵下去。他跟我提出了離婚。

薛連爹：離了也好，這樣下去，說不定要出人命……就當(dāng)借了個種，給咱們老薛家留個后吧！

薛蓮：爹，你怎么說這種話？

薛蓮爹：你這閨女怎么還敢教訓(xùn)老爹？現(xiàn)在計劃生育抓得這么嚴(yán)，又不能生二胎，這么一個寶貝疙瘩我當(dāng)然得留給老薛家了。要不是你弟弟死得慘，我至于這樣嗎？

薛蓮不忍再說了。(閃回完)

8.會議室內(nèi) 日

李鎮(zhèn)長鏗鏘有力的聲音將薛蓮從回憶中拉回來。

李鎮(zhèn)長：今天開會不僅向大家傳遞精神，也是讓大家來立軍令狀的。會前咱們發(fā)的婚喪嫁娶的規(guī)定，各位村負(fù)責(zé)人都要簽上自己的名字交上來。鎮(zhèn)黨委、政府將定期對各村移風(fēng)易俗工作開展情況進(jìn)行全面檢查，督促各村扎實開展工作。

李鎮(zhèn)長用凌厲的目光掃視著各位村負(fù)責(zé)人后，接著道：要嚴(yán)肅查處一批反面典型，切實加大震懾和教育力度。做到好人好事人人夸，歪風(fēng)邪氣人人抓。對工作不落實的部門、村予以通報批評，并對村負(fù)責(zé)人進(jìn)行問責(zé)。

9.停車場 日

停車場的車都走得差不多了。薛蓮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處看見了自家的電動車，電動車前面掛了一個防風(fēng)的棉被，很不上檔次的樣子。

10.鄉(xiāng)間公路 日

鄉(xiāng)間公路一片靜寂，樹木落盡了葉子光禿禿地立在寒風(fēng)中，只有成片成片的麥苗是綠油油的。

一輛高檔的汽車在高速路上行駛。

開車的人是傅偉亮。

11.村外的山坡 日(閃回)

冬天的山坡上一片蕭肅，羊兒低頭在啃著白草。

年輕時候的傅偉亮掏出了一支煙點著，遞給同樣是上門女婿的尚老三。尚老三三十多歲，相貌比實際年齡蒼老得多。

尚老三接過傅偉亮遞給他的煙，吸了幾口。

傅偉亮：雖然咱們都是上門女婿，但咱都是家里唯一的壯勞力，這不是一家人的頂梁柱嗎？

尚老三：人家女方有地，屋子，牲口啊，你一個勞動力能起多大作用？說不好聽的，花錢雇人，除了不能傳宗接代，不也一樣嗎？以前地主老財家的長工還很有地位嗎？

傅偉亮瞪了尚老三一眼。

尚老三不為所動：當(dāng)上門女婿，最好不要太把自己當(dāng)回事，要不然，容易打架！

此時，一只綿羊抬頭望著他們兩個，咩的叫了一聲，好像它也贊同尚老三的觀點。(閃回完)

12.麥田 日

一位老人在路邊坐著，依著一棵樹打盹，懷里抱著一根趕羊鞭在看著羊吃草，像極了寒江垂釣的蓑笠翁。

一個年輕人一邊嚷著一邊拿著土塊往羊群里砸。

打盹的老人立刻站了起來。

田主人一副心急火燎的樣子，三步并做兩步站在了老人跟前：喂，老頭，你的羊吧，趕緊攆走！明天我就弄點拌藥的玉米撒里面，別說我沒提前給你打招呼！

老人不慌不忙地說：別急，你看，羊啃的都是那些長得太高的麥苗。這些麥苗長得太快，根扎得不深，來年容易倒！

年輕的田主人將信將疑。

老人作了進(jìn)一步的闡述：《本草綱目》上都寫著哩！莊稼地里有老多學(xué)問，你們這些年輕人都不懂！

年輕人手中的土坷垃落在了地上。

老人一臉的得意。

13.鄉(xiāng)間公路 日

這一切都被薛蓮看在了眼里。老人是他們村的馬如龍。

馬如龍攆著羊開始往公路上走，薛蓮騎著電動車趕緊走了。

14.村口 黃昏

薛蓮回到村里，正好遇見了閆德民，閆德民剛剛忙完程家的喪事，看著很疲憊的樣子。

薛蓮：程家的喪事順利嗎？

閆德民：程惠民那小子一看不用他，就慌了，他的如意小算盤打不響了，就開始在那胡說八道，說天底下沒有女人摔罐子的。我說你姐姐是大學(xué)畢業(yè)生，不比你強(qiáng)太多了！程惠民就指桑罵槐地說什么女人當(dāng)家，墻倒屋塌。

閆德民說完看見薛蓮臉色不好看，才剛剛想起來這個村里的當(dāng)家人正好就是女的。

閆德民：這個二流子說的話，也沒人會當(dāng)真。

15.村委會門口 日

薛蓮剛剛打開門，就聽見一輛汽車停在了她的身后，薛蓮扭過頭。車是好車，薛蓮看得出來。

車門從里面推開了，車上下來一個人。

此時，天色已暗，直到那個人走近了薛蓮也沒認(rèn)出他是誰。薛蓮看了一陣子，那人也在看她，薛蓮的心驚到了嗓子眼里。

薛蓮：你怎么回來了？

這個人正是薛蓮的前夫傅偉亮。

傅偉亮不冷不熱地說：回來有事。

薛蓮平靜地問：什么事？

傅偉亮：想在村里辦場婚禮，和父老鄉(xiāng)親們敘敘舊。

薛蓮：誰的婚禮？

傅偉亮：這個你不用管！

薛蓮：我怎么能不管，我是村里的書記！現(xiàn)在全省都在推移風(fēng)易俗，不讓喝喜酒。

傅偉亮：少拿雞毛當(dāng)令箭！我就是要辦個婚禮，地點就在村委會，誰也攔不住我！

薛蓮：不是我不想幫你，一婚或許還能通融通融，二婚你想也別想。

傅偉亮：這么難說話？這么多年還是改不了你的老脾氣。

薛蓮：我只是按規(guī)矩辦事。

傅偉亮：那好吧！不管是一婚還是二婚我都得辦。

傅偉亮打開了車門，鉆進(jìn)車?yán)铩Ｓ帧芭椤钡囊宦暲o了車門，發(fā)動機(jī)響了，車燈亮了。

傅偉亮調(diào)轉(zhuǎn)了車頭。

16.薛蓮家內(nèi) 夜

客廳里生著爐子，薛蓮加了些炭，等爐火旺了，把一個舊炒瓢放在了爐子上。添了兩碗水，趁著燒水的功夫，她坐在了爐邊，把腿向爐子邊上靠靠。

17.薛蓮家門口 日(閃回)

薛蓮正在家門口擇著菜，這時候傳過來一陣哭聲，幾個人推著一輛地排車往他們家走來。

一個村民說：薛蓮，你弟弟開拖拉機(jī)開到溝里去了，拖拉機(jī)翻了，人救上來的時候已經(jīng)不行了！

18.薛蓮家內(nèi) 日

薛蓮爹只有進(jìn)的氣沒有出的氣，眼看著也快不行了。

薛蓮端到床前一碗小米粥，用小勺子喂父親。

薛蓮爹閉著眼睛閉著嘴，生無可戀，薛蓮喂在父親嘴邊的米湯都流在了他的下巴上。

薛蓮用毛巾給爹邊擦嘴角邊哭：爹，不吃不喝三天了，你吃點吧！要是你再有個三長兩短，我就一個親人也沒有了。我招個養(yǎng)老女婿，生個孩子當(dāng)您的孫子，俺娘倆一輩子在家照顧你！

薛蓮爹緩緩地睜開了眼睛，薛蓮趁勢喂了他半碗小米粥。

19.薛蓮家內(nèi) 日

馬如龍坐在薛蓮家的客廳中，仿佛坐在了救世主的位置。

薛蓮爹已經(jīng)能下床，但是精神頭還不是很好，勉強(qiáng)能坐起來招待馬如龍。

馬如龍在鞋幫上磕了磕煙袋：你說咋這么巧唉。還真有這么一個人，父母雙亡，家里就他一個人，二十多歲，現(xiàn)在也沒說上媳婦。這個人長得還行，挺勤快，念過中學(xué)……

20.薛蓮家的院子內(nèi) 日

薛家的門上貼著大大的喜字。

薛蓮爹在院子的椅子上端坐著。

傅偉亮就如同一個牽線木偶，任人擺布著。噼里啪啦的鞭炮聲，大紅的喜字，前來賀喜的賓客，仿佛這一切都和他這個當(dāng)事人無關(guān)。

薛蓮父親的臉上露出苦笑。

21.薛蓮家院子外 日

院子里傳來一陣嬰孩的啼哭。

22.薛蓮家客廳內(nèi) 日

薛蓮爹抱著薛蓮的孩子，臉上藏不住喜悅。

薛蓮爹：就叫躍文吧，積極踴躍學(xué)文化。俺們老薛家又有后人了!

傅偉亮臉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

23.薛蓮家的責(zé)任田 日

傅偉亮和薛蓮爹在地里吵了起來。

傅偉亮：這孩子不能姓薛，得姓傅！

薛蓮爹：為啥不能姓薛？孩子可以跟著父親姓，也可以跟著母親姓，這是婚姻法上的白紙黑字。

24.薛蓮爹屋內(nèi) 夜

薛蓮勸父親：爹，不管這孩子跟誰姓，還不都在咱們家嗎？

薛蓮爹：不行，孩子哪能跟著上門女婿姓？

25.薛蓮屋內(nèi) 夜

薛蓮又勸傅偉亮：偉亮啊，要不你就依了爹吧！我弟弟死了，我爹他心里不好受。不管姓啥，不都是你的兒子嗎？

傅偉亮：要是兒子不跟著我姓，我還算個男人嗎？

薛蓮看著熟睡的兒子，嘆氣：你們這是要難為死我啊！

26.薛蓮家客廳內(nèi) 日

薛蓮爹一巴掌甩在了傅偉亮臉上。

薛蓮爹：我說姓薛就姓薛，你再提這個事就哪來的滾哪去？

抱著孩子進(jìn)門的薛蓮正好看見了這一幕。

27.鄉(xiāng)民所內(nèi) 日

工作人員拿著戳子，問：真的要離？

傅偉亮：嗯，離！

薛蓮：離！

工作人員露出了無奈的表情。

離婚的戳子蓋了下去。

兩個人各拿了一張《離婚證》。

傅偉亮：既然這孩子姓薛，那以后跟我一點關(guān)系也沒有！

傅偉亮走出了民政所。

薛蓮邁著灌鉛一樣的腿走出了門，臉上流出了淚水。(閃回完)

28.馬如龍院子內(nèi) 夜

馬如龍關(guān)好羊圈門，聽見有人敲他家的大門。

馬如龍去開門。

傅偉亮提著兩瓶酒立在門前。

馬如龍：請問您是哪位？

傅偉亮：我是傅偉亮，我來找你，馬叔。

馬如龍端詳了一陣：是你啊，偉亮，你得二十多年沒回來了吧！快到屋里坐。

29.馬如龍家客廳內(nèi) 夜

傅偉亮把酒放在馬如龍家的桌子上。

馬如龍：偉亮，你這是……

傅偉亮：我想在村里辦一場婚禮。

馬如龍：給誰辦婚禮？

傅偉亮：馬叔，薛蓮不同意我在村里辦婚禮，這場婚禮對我來說很重要，我只能求你幫忙了！

馬如龍：可是我在村里什么也不是了！現(xiàn)在的婚禮得由紅白理事會負(fù)責(zé)！我的大總理退了，現(xiàn)在的紅白理事會就是以前的總理班子，歸閆德民負(fù)責(zé)。

傅偉亮：我不認(rèn)什么紅白理事會，就認(rèn)你。以前你幫我辦過一次婚禮，這次還是你來辦！別的事你不用管，只要臘月二十三過小年那天，您老能把村里的老少爺們兒請到村委會的大院里喝喜酒，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馬如龍：偉亮，你多少年不回村里了，可能真不太了解村里目前的情況。上次選理事會會長的時候，我被選下來了，我現(xiàn)在在村里也都抬不起頭，遇見人都躲著走，你高看我了！

傅偉亮：叔，我不是讓你空口去請村民，他們來喝喜酒，不用掏紅包，只要能來的還給他們發(fā)年貨。我相信你的本事……你看你家里有這么多的書！比一般人強(qiáng)太多了。

傅偉亮一邊跟馬如龍說話，一邊站在馬如龍家的大書架子前看著。書架上面擺滿了各種各樣的書，《史記》《三國演義》《紅樓夢》、梁啟超批評的《桃花扇》、地方縣志。

傅偉亮：連外國文學(xué)名著都有，也不知道你從哪里弄的？年輕的時候，我就喜歡到你家串門，不是因為你家有好煙，也不是因為你家有好茶，就是因為你家有這么個大書架。

傅偉亮看著書櫥的臺面上有個手寫的筆記本，封皮上寫著《紅白喜事大全》，全部用蠅頭小楷寫得工工整整。

馬如龍：我沒事閑著寫的，這都是些老太太的裹腳布了，一點用也沒有，現(xiàn)在沒人按老規(guī)矩辦事了。

傅偉亮：可以出本書啊！我看寫得挺好的。

馬如龍：怎么出我也不知道。

傅偉亮：我?guī)湍愠觥?/p>

馬如龍像懷才不遇的人遇到了明主一般激動：偉亮，我這一輩子，學(xué)過很多東西，終究是個農(nóng)民，沒幾個人能看得起我。要是你能幫我出書，以后我死了也沒有什么遺憾了。我真的不知道該怎么報答你！

30.村委宣傳欄前 日

字幕：臘月十一。

薛蓮在村委會的公示欄上用粉筆寫下了一條標(biāo)語：萬眾一心，打好移風(fēng)易俗攻堅戰(zhàn)。

公示欄前圍了不少人。

“發(fā)年貨了，快來呀！”一個村民像喜鵲一樣嘰嘰喳喳的帶來了消息。

圍觀群眾甲：誰家在發(fā)年貨？給誰發(fā)，誰發(fā)的？

報信群眾：哎呀，村里來了兩輛大卡車，司機(jī)都不是咱村里的，不認(rèn)識，程惠民和馬如龍在那忙著發(fā)呢。

圍觀群眾乙：唉，薛書記，這不是你張羅的吧？

薛蓮也很納悶：不是我！

圍觀群眾丙：快去吧，去晚了都沒有了！

嘰嘰喳喳的一群人轉(zhuǎn)眼就沒有了。

薛蓮放下粉筆，擦了擦手，也跟了過來。

31.村里某處街道 日

兩輛大卡車裝滿了米、面、油、酒。卡車周圍里三重外三重地圍滿了人。

站在車上的是馬如龍。程惠民也在車上。馬如龍看見了薛蓮，也沒搭理她。

馬如龍拿著喇叭喊：先說好，一家一箱酒、一袋米、一袋面、一桶油。這些東西都是不要錢的。但是也不能白拿，這不是我的，這是傅偉亮送給大家的，他希望大家都能去喝他喜酒！時間就定在臘月二十三，大家一塊過小年！

群眾甲：傅偉亮誰？

群乙：好像是和薛書記有點關(guān)系。

群眾丙：是不是去喝喜酒的時候我們都要拿個紅包啊？

群眾丁：那不相當(dāng)于買年貨了嗎？

頓時，大家有點猶豫。

程惠民：看把你嚇的。偉亮哥說了，大家一分錢不用拿，人到了就行！

群眾丁：我們?nèi)叶既ヅ鯃觯?/p>

薛蓮轉(zhuǎn)身走開，在這一車年貨面前，她這個村支書倒成了孤家寡人。

馬如龍和程惠民開始發(fā)東西，馬如龍雖然年近七十歲，但仍然頭腦清楚，一點都不亂。最后還是有幾位老人沒有領(lǐng)到年貨。他們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馬如龍：我給偉亮說一聲，讓他再補(bǔ)回來。

32.村委會會議室內(nèi) 日

薛蓮在村委會的會議室里望著簽訂的《清河鎮(zhèn)婚喪嫁娶責(zé)任狀》一籌莫展。

閆德民推開會議室的門。

閆德民一進(jìn)門就說：一個倒插門回來，弄這么大動靜干什么？

薛蓮咳嗽兩聲。

閆德民意識到自己說話不妥當(dāng)，說：只要他不在咱們村里折騰，他愛去哪折騰就去哪折騰！

薛蓮：德民，他這哪是回來辦婚禮的啊，他這分明就是回來示威給我看，他恨我家！

閆德民：他這種暴發(fā)戶，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顯擺一下。你說他到哪顯擺不行，非得回村里給咱們找麻煩。不過咱們也不用怕。從公家方面來說，我們有鎮(zhèn)里移風(fēng)易俗的最新文件，占著上風(fēng)口哩！從私下來說，你也不能遂了他的意思！他想回來抖抖威風(fēng)，衣錦還鄉(xiāng)，我們就偏偏不讓他抖威風(fēng)！

薛蓮：傅偉亮找到馬如龍和程惠民，這一步棋實在是太高。我現(xiàn)在完全被動。

閆德民：薛蓮，這不僅僅是你一個人的事，這也是咱們村兩委和紅白理事會的事，你不是一個人在面對，我們一塊想辦法！現(xiàn)在村兩委的人除了你我，老趙也在家！我去找找老趙吧。

薛蓮：前一段時間剛和老趙鬧了矛盾，估計不行！剛才我還看見他也在那領(lǐng)東西。

閆德民：我去試試吧！提醒他一下，別為了一點小便宜就忘了原則。

33.河邊 日

閆德民沿著村里的水泥公路向前走，這條公路的左邊是一條小河，右邊是一排一排的房子。

村里的趙會計正在河邊收拾建筑垃圾，他的身旁有一輛小推車。

閆德民走過去站在了小推車旁，和趙會計隔著車。

閆德民：老趙，你怎么好長時間也不去村委會看看？

老趙：我憑啥要去村委會。

閆德民：你不也是班子的成員嗎？

老趙冷笑道：我算啥班子成員。

老趙這一鐵锨用的勁兒有點大，石塊并沒有落在車斗里，飛了出去，差點砸中閆德民，幸虧他躲得快，才沒被砸到。閆德民不計較這些，又湊過來和趙會計說話。

閆德民：好歹咱們都是一個班子的，現(xiàn)在薛蓮有難處了，咱們一塊兒開個會，想想辦法，其實這事也不完全是她一個人的事，別讓她一個人扛著。

老趙把鐵锨插在了地上，大聲說：她拆我家馬桶的時候的那股能氣呢？

34.河邊 日(閃回)

村旁小河邊上架起了一座高腳屋，高腳屋有四五個平方大，墻上安裝著鋁合金的門窗。

告狀的村民指著高腳屋對薛蓮說：這就是他們家的高級茅房。里面有個馬桶，我看見了。

薛蓮細(xì)看時，果然有根白色的管子通到河里。

35.趙會計的廁所內(nèi) 日

趙會計的高腳屋確實是個廁所，地上和墻上都貼著雪白的瓷磚，中間有個白色的馬桶。

趙會計摁了摁馬桶上的按鈕，水箱里發(fā)出一陣響動。趙會計的臉上露出了笑容。他好像聽到了外面喧鬧的聲音。

36.河邊 日

趙會計從高腳屋里出來了，看見告狀的村民指指點點，頓時生氣，罵道：你瞎指什么指！

告狀的村民毫不示弱：你把糞尿排入挨家挨戶的小河里，得問你啥意思呢！

村民對薛蓮說：我跟他說了幾次，讓他這個弄法，他根本不聽。青山綠水就是金山銀山。老趙毀了咱們村的青山綠水，薛書記，這事你不管可不行！

老趙：你少在這咋呼了，我還不比你懂。

告狀的村民說：不管怎么樣，你在河上邊蓋廁所就是不對！

趙會計：你這是對我赤裸裸的妒忌！

趙會計對薛蓮說：薛書記，咱們?nèi)迦硕贾溃覂鹤拥呐笥咽莻€女博士，這次要跟著我兒子回來過年，我兒子前幾天就給我打電話，說擔(dān)心廁所用不慣，人家第一次來咱們村，我也不想給人留下不好的印象不是！我把廁所收拾了再收拾，兒子都不滿意，只好按照城里的標(biāo)準(zhǔn)，弄了個抽水馬桶。

薛蓮：老趙，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這樣做真的不好，夏天的時候大家經(jīng)常在河里洗衣服，還有小孩子在洗澡。這樣太不像回事了，聽說開春之后，城里也要統(tǒng)一弄抽水馬桶。

趙會計：聽說聽說，那什么時候能弄？年前能弄嗎？我兒媳婦可是過了小年就要回來的……

告狀的村民：你兒媳婦要是嫌村里的廁所臟，就在屋里解決吧，大不了讓你兒子給她端出去，何必禍害全村人呢？

趙會計一拳打在了那村民的臉上。

37.河邊 日

河邊樹立著禁止排污的標(biāo)志牌。

38.河邊 日

小高腳屋已經(jīng)被拆了。河岸上一片狼藉。一個馬桶放在了河岸。

面對這樣的場面，老趙發(fā)出狠話說：你們這些人我都記住了，告我狀的，拆我?guī)模野言捔淘谶@里，你以后敢進(jìn)我家的門，我就打斷你們的腿！(閃回完)

39.河邊 日

趙會計的獨輪車已經(jīng)裝滿了磚瓦碎塊。

趙會計推車要走。

閆德民攔住：你也得體諒薛蓮，要是都在河上邊蓋高級廁所，這條河不就廢了嗎？

趙會計：你少拿大道理壓我！我知道你來找我什么事，我跟你說，馬如龍是什么人，一輩子的大總理，不是我滅你的威風(fēng)，你根本就斗不過他，他雖然連一天學(xué)校的門都沒進(jìn)過，卻能寫會算，連他家的掛歷都是他自己編的。你呢，雖然當(dāng)了紅白理事會的會長，成了一把手，但你什么時候自己拿過一回主意。讓你想個辦法出個方案你連個屁都放不出來。傅偉亮又是什么人，給全村人發(fā)年貨的場面你也看見了，這個人不簡單。

閆德民：我們都是一個班子的，你不幫忙倒算了，反而還說風(fēng)涼話。

趙會計：這樣行了吧，我兩不相幫，夠意思了吧！

趙會計推起獨輪車要走，忽然轉(zhuǎn)過身，神秘地對閆德民笑。

趙會計：還有，你整天跟在薛蓮后面，小心人家說閑話，寡婦門前是非多！別怪我沒提醒你！

趙會計推車進(jìn)了家門。

閆德民：什么覺悟？

40.車內(nèi) 日

在傅偉亮的車?yán)铮黢{駛位置上坐著傅偉亮，副駕駛位置上坐著一個年輕的男子，是他的兒子薛躍文。

薛躍文：爸，說真的，剛剛登記，就這么著急辦婚禮，對我來說太倉促了！

傅偉亮：這有什么倉促的，今天登記，第二天就可以辦婚禮。

薛躍文：爸爸，你的方案我還是接受不了，你和媽媽都不相往來二十多年了，我到現(xiàn)在都不敢跟她說我早就和你聯(lián)系上了，因為第一次見你之后，我提過你，她發(fā)了很大的脾氣，我再也不敢提了，你們彼此都很有成見，村里的人都知道。你們兩個站一起，我真不敢想象這個婚禮會變成什么樣子。我看，旅行結(jié)婚是最好的辦法了。

傅偉亮近乎在求兒子：躍文，你就當(dāng)這個婚禮是純粹為爸爸辦的吧！我這次從南方大老遠(yuǎn)趕回來就是為了你的婚禮，你不能讓我白跑一趟吧！你說的那些事情我會解決好的。

薛躍文低下頭雙手抓住頭發(fā)：辦婚禮的事情，我一個人說了也不算，我跟璐璐說一聲，還得聽聽她爸媽的意見。

41.村民家內(nèi) 日

薛蓮到了告趙會計狀的村民家。

村民：薛書記，村里不給發(fā)年貨，還不讓別人發(fā)啊！

42.村里某處街道 日

一位村民看見薛蓮走過來了，急忙躲到了旁邊的一個胡同里，薛蓮看見了，卻又無可奈何。

薛蓮猛然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到了馬如龍家的門前。她扭頭走了。

43.馬如龍家的門樓內(nèi) 日

這一切都被門縫里的程惠民看見了。

等薛蓮走后，程惠民連蹦帶跳地走向堂屋。

44.馬如龍家的堂屋內(nèi) 日

程惠民連蹦帶跳地回到堂屋，堂屋里坐著馬如龍。

程惠民：現(xiàn)在都站在我們這邊啦！

馬如龍端坐如鐘，戴著老花眼鏡，用十分工整的小楷給傅偉亮寫請?zhí)Ｗ雷雍偷厣狭乐簧俚某善贰＜t紅的一片，鮮鮮亮亮。

馬如龍寫完了最后一份請?zhí)似鹆瞬韪祝蛄艘豢诓瑁汉美玻』菝瘢ぜ野羲停?/p>

程惠民把請?zhí)掌饋恚瑔枺菏澹慵矣蟹奖愦鼏幔?/p>

馬如龍：沒有！

程惠民：這樣抱著不太好吧！

馬如龍略一皺眉：你用裝酒的提袋！

兩瓶酒在墻角放著，程惠民走過去，把酒拿了出來。

程惠民拿著提袋：看起來好像很上檔次的樣子，酒應(yīng)該不孬。

程惠民把請?zhí)挤旁诹颂岽铮叱隽笋R如龍家的大門。

45.村里某處街道 日

程惠民給幾家村民發(fā)了請?zhí)?/p>

幾乎家家都是受寵若驚，這讓在村里一向吃不開的程惠民成了香餑餑。

程惠民和薛蓮走了個照面。

薛蓮：惠民，你站住！

程惠民：薛書記，啥事？

薛蓮：你這是干什么？

程惠民晃晃手里的請?zhí)簬椭鴤チ粮绨l(fā)請?zhí)兀瑐チ辽┳游乙惨娏耍L得真俊呢！不過好像沒有你的啊，薛書記。沒關(guān)系，你要是想去，我讓馬大爺給你寫上就是了。

46.村委會門口 日

薛蓮有氣無力地到了村委會的門口。

閆德民也正好趕了過來。

薛蓮問：德民，你的工作做得怎么樣了？

閆德民：沒有取得什么建設(shè)性的成果。就老趙那覺悟，真應(yīng)該把他從班子中開出去。你那邊怎么樣？

薛蓮說：也沒什么效果。

薛蓮拿著鑰匙開門，門沒有開開，她陷入了思考。

閆德民問：怎么了，薛書記？

薛蓮拔出了鑰匙晃了晃說：主動權(quán)還在自己手上嘛！傅偉亮想在村委會擺宴席，會賓客，現(xiàn)在鑰匙在我這，我不開門，誰能進(jìn)得來。

閆德民豎起大拇指：有道理。

47.村委會門前 日

字幕：臘月十三。

村委會的門前擠滿了村民。

村民甲：把村委會的鑰匙交出來！

村民乙：村委會又不是你一個人家里的，憑什么不讓我們用？

憤怒的群眾把薛蓮堵在了村委會門前。

薛蓮任憑他們怎么鬧，就是不交鑰匙。

程惠民：你要是不交鑰匙，我就把村委會的門給砸了！

薛蓮厲聲道：你敢？

馬如龍把程惠民這個二愣子拉到一邊。

程惠民：馬叔，你拉我干啥？我就要砸村委會的大門！

馬如龍：你彪啊，你，村委會的大門你也敢砸！

程惠民：這么說，薛書記不交鑰匙，咱們是一點辦法也沒有？

馬如龍點點頭，表示默認(rèn)。

程惠民：這樣我不服！

馬如龍：這個事再想想。

程惠民：得想點別的辦法。

48.趙會計家內(nèi) 日

馬如龍去趙會計家要村委會的鑰匙。

趙會計：叔，你給我提的這個要求真的讓我很為難啊！這不是我自己家的鑰匙。他傅偉亮要是想借我家的院子擺酒席辦婚禮，我保準(zhǔn)把鑰匙雙手給你!

49.薛蓮家門口 日

字幕：臘月十五。

早上，薛蓮打開家門，一雙破鞋吊在了門口上。房子門口圍著幾個人，在那指指點點看笑話。

薛蓮氣得頭發(fā)暈，一把將鞋拽了下來，吼道：這是誰干的？

閆德民的媳婦走出來，很囂張地說：我弄的？怎么了？

薛蓮冷靜地問：你把鞋掛在這是什么意思？

閆德民媳婦：破鞋你不知道什么意思啊？

閆德民媳婦冷笑著說：薛蓮啊，知道你離婚這么多年，缺男人，可是兔子還知道不吃窩邊草呢！有人看見你和我們家德民親熱了！

薛蓮的喉嚨像是被閆德民媳婦的話卡住，張了幾下嘴，發(fā)不出聲。薛蓮一巴掌打在了閆德民媳婦的臉上。

薛蓮：放你娘的狗屁！

閆德民媳婦：我跟你拼了！

閆德民媳婦一頭撞了過來。正好撞在了薛蓮的胸口，薛蓮倒退了好幾步，差點摔倒。閆德民媳婦緊緊跟上，揮舞著她那砂鍋大的拳頭。

此時，閆德民跑了過來，把媳婦給拉開。

閆德民給了媳婦一巴掌：你在這瞎胡鬧什么！

閆德民媳婦：你們看見沒，我的男人為了別的女人竟然打我，我不活了！

閆德民媳婦開始在地上撒潑。

眾人在那哈哈大笑。

薛蓮進(jìn)門，關(guān)緊了大門。靠在門上哭了起來。

50.程惠民家內(nèi) 日

馬如龍：這個事是不是你搗鼓的？

程惠民：誰讓她不給鑰匙。

馬如龍氣得跺腳：你這樣做一點用也沒有……你現(xiàn)在把我也搭進(jìn)去了，我老馬一輩子的好名聲都讓你給瞎了！

51.鎮(zhèn)長辦公室內(nèi) 日

字幕：臘月十五。

墻上的時鐘顯示是上午十一點整。

鼻青臉腫的薛蓮坐在鎮(zhèn)長辦公室內(nèi)，鎮(zhèn)長李天來看著薛蓮的狼狽樣，忍不住心疼：怎么吃這么大虧？

薛蓮：不吃虧還能咋地！

李鎮(zhèn)長：薛蓮啊，你當(dāng)村支書可不能單槍匹馬赤膊上陣啊，做工作要發(fā)動集體的力量！

薛蓮：可是村兩委的大部分成員都出去打工了，得到小年前后才能回來！

李鎮(zhèn)長低頭不語。

薛蓮：我雖然離婚這么多年，可是在作風(fēng)問題上，從來沒有給黨抹過黑！

李鎮(zhèn)長：薛蓮，我問你個問題，你說是現(xiàn)在的村支書難做還是抗戰(zhàn)時期的村干部難做？

薛蓮：現(xiàn)在的！

李鎮(zhèn)長對薛蓮的回答很詫異：這話怎么說？

薛蓮：抗戰(zhàn)的時候，老百姓都團(tuán)結(jié)在村干部周圍，現(xiàn)在的村民……

李鎮(zhèn)長：抗戰(zhàn)時期老百姓為什么能團(tuán)結(jié)在村干部周圍？

薛蓮：抱團(tuán)打鬼子！

李鎮(zhèn)長：這么說也沒毛病，不過我也在想，既然這樣，為什么黨還要發(fā)動群眾呢？

薛蓮不說話了。

李鎮(zhèn)長：按照我的理解，肯定不是黨員干部去了一個村，一下子就能拉出一支小隊伍，他也得做大量的群眾工作吧！

薛蓮:我也一直再做他們的工作，他們不聽我的！

李鎮(zhèn)長：黨是最善于做群眾工作的！找出可依靠的人，爭取中間人，才能孤立那些頑固的人。

52.村里某處街道 傍晚

薛蓮從鎮(zhèn)上回到村里已經(jīng)是傍晚了，正好遇見了尚老三。

薛蓮：三叔，你準(zhǔn)備去喝那個人的喜酒嗎？

尚老三有點不好意思：按說是不該去，可是大家都去。薛書記，希望您能諒解。

薛蓮：我還是希望新的風(fēng)俗能夠這兩年能夠在咱們村扎根，以免后面的人再受苦！

尚老三：我的小兒子幾年前結(jié)婚，幾乎把我的老骨頭都給榨干了。他嫌我訂的飯店不好，直接就把飯店換了，害的我損失了五百塊錢的定金，后來又多花了一萬多塊錢。

薛蓮：三叔，只要咱們能把規(guī)矩立起來，以后你這樣的冤枉錢再也不用花了。

尚老三：薛蓮啊，馬如龍是不是對你有意見？

薛蓮：我知道他對我有意見，村里組建紅白理事會，他以為這個會長非他莫屬，我是堅決不能讓他再禍害全村人了。

尚老三嘿嘿笑：我也沒選他！

薛蓮問：為啥？

尚老三：你比我更清楚！

薛蓮：以前薛家村辦紅白事還沒興起吹吹打打，但是馬如龍的一個親戚就有這么一個吹打班子，在他的帶動下，誰家有紅白事就少不了吹吹打打，村里自從解放后就沒有這樣的風(fēng)俗，馬如龍硬是在薛家屯弄出了這種風(fēng)俗。一興就是二十多年。

尚老三：是啊！家庭條件好的動靜鬧大點也就算了，可是家庭條件不好的就得打腫臉充胖子了。我是敢怒不敢言，既怕得罪了他，又怕別人笑話我請不起吹打班子。

53.村里某處街道 日

字幕：臘月十六。

三三兩兩的人們還聚在一起嘻嘻哈哈地說著那只鞋。

一位村民說：薛蓮平時怪神氣，論起打架來，還真不行！

另一位村民說：不是薛蓮打架不行，是閆德民的媳婦打架太厲害，她平時干活，練得力氣比男人還大，你去打都不一定能打得過她。

這讓尚老三忍不住地嘆氣。

尚老三實在聽不下去了：薛蓮這個人怎么樣大家都心里清楚，薛蓮上來后干得怎么樣大家心里也都有數(shù)！原來咱村里是土路，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她就騎車跑部門爭資金，硬修了這條路……

一個比尚老三年紀(jì)大些的村民：尚老三，什么時候輪到你這個外人來說話！你算老幾？

尚老三：要是你們嘴里都說人話，還能輪到我說話！

村民站了起來，擼起袖子：尚老三，你信不信我揍你！

尚老三大義凜然地說：當(dāng)初修路的時候，你求薛蓮把主干路和你家門口那段路也硬化了，有五六米，你還記得不？

村民停住了手。

尚老三對蹲在那的一些村民說：當(dāng)時這家說修修自己家門口，那家說修修自己家門口，最后比原來多修了好幾十米，錢不夠，都是薛蓮自己掏的腰包，你們都忘了！

尚老三指著另一位村民說：還有你，當(dāng)年低保，那個誰拿著刀子嚇唬薛蓮，她都沒屈服，就給了你，你現(xiàn)在還在這里嘻嘻哈哈地說閑話，你說你還算是人不！

那人被尚老三數(shù)落的低了頭。

54.尚老三家內(nèi) 日

尚老三媳婦埋怨尚老三：薛蓮的事，咱們不去傷她就行了，你說你充什么能的，要是打起來你吃了虧怎么辦？

尚老三：我老尚是比傅偉亮還早一輩的上門女婿。在村里從來就沒有抬起過頭。以前村里的三歲小孩都敢當(dāng)著我的面臊我。“尚老三，真丟人，不要爹娘上媳婦門……”只有薛蓮一直叫我三叔。

尚老三媳婦開玩笑似地說：看把你屈的吆，要不你也跟著那傅偉亮學(xué)，帶個年輕媳婦回來氣氣我！

尚老三笑：我可沒那本事。不過我很納悶，依著傅偉亮的條件，他早就該找到對象了，也犯不著等到這時候才回來氣薛蓮吧！

尚老三媳婦：有錢人的事，誰說的準(zhǔn)呢？

尚老三抽了口煙：薛蓮得罪過的人畢竟是少數(shù)，薛蓮干村支書不少村民得到了實惠，但是這個時候他們不僅不幫薛蓮，甚至還跟著起哄，真是太不應(yīng)該了！

尚老三：對了，你見過傅偉亮帶來的漂亮媳婦嗎？

尚老三媳婦：沒見過，只是聽人家這么說！

55.村口 日

字幕：臘月十六。

尚老三遇見了給爹上墳的程惠民的姐姐程芳芳。

程芳芳：我已經(jīng)和程惠民恩斷義絕了。再說，我也管不了他。

尚老三有些失落：這孩子跟著馬如龍那老滑頭瞎胡鬧，變著法給薛書記找麻煩！

程芳芳從包里拿出一個信封，說：這是我爹留的遺囑，本來是想等發(fā)完喪給惠民的。我不想見他。你把這個交給薛書記吧！看看能不能感化那個畜生。

56.集市 日

程惠民正在集上賣刀。

來來往往趕集的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衣。

程惠民：俺這個菜刀數(shù)一流，連刮胡子帶剃頭，百貨大樓蓋得高，他們沒有這樣的刀！

程惠民一刀砍在了放在案板上的樹干上，老樹皮被砍斷，震得飛了起來，刀嵌入木頭兩指頭多。

尚老三站到了程惠民的攤子前，遞給程惠民一張紙。

尚老三：你看看這個，這是你大爺留的遺囑！

程惠民將信將疑地拿過來看。

程惠民看著大爺寫的遺書。遺書上寫著：等惠民摔完盆子，就把家里的這幾間大房子給他，你們姐妹幫他好尋個媳婦!

57.老趙院子里 日

閆德民站在老趙院子里。

閆德民：老趙，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你在背后打我和薛蓮的黑槍？

老趙：黑什么槍？

閆德民：你揣著明白當(dāng)糊涂！

老趙：噢，你是說那事啊，不是我干的。

閆德民：我琢磨了很長時間，覺得你的嫌疑最大。

老趙：你有病啊，我好歹也是個黨支部委員，實事求是的精神還是有點的！

閆德民：可是你給我提過這事！

老趙無語：老閆啊，老閆，你什么時候能長點腦子，我要是真想這么干，還給你提嗎？我不僅是支部委員，還是村里的會計，在村里好歹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你說的那事，不是我干的！

閆德民：那是誰干的？

老趙無語：你呀，你呀，最近誰在村里蹦跶的歡啊，你想想？

閆德民恍然大悟的樣子。

58.村委會門口 日

喇叭響了，這個喇叭是上次發(fā)年貨，傅偉亮送的那個喇叭。

人們紛紛圍了過去。

程惠民：我給薛書記惹禍了，她和閆德民那事，是我編的！也是我捅出去的！在此，我表示很深的歉意。

閆德民從人群里鉆了出來，揪住程惠民：媽的，我早知道是你了！

程惠民還手，兩個人扭打在一起。他們被眾人拉開。

馬如龍趁亂溜了。

程惠民的喇叭掉在了地上。

閆德民：程惠民，你小子聽著，你爹娘死的早，你大爺現(xiàn)在又死了，要是移風(fēng)易俗了，你差不多還能尋個媳婦，要是一直大操大辦下去，你連個媳婦的頭發(fā)絲你也摸不著。

閆德民指著自己媳婦說：動不動就往別人家門上掛鞋，也是陋習(xí)！

59.咖啡廳 日

璐璐媽和薛躍文在咖啡廳一個安靜的角落坐著，桌子上放著兩杯咖啡。璐璐媽媽看著很斯文。薛躍文感覺有點局促。

璐璐媽：躍文，你和璐璐登記了，我也基本上了了心事，以后你們辦完婚禮，就正兒八經(jīng)地過日子。今天把你約出來，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一下。

薛躍文點了點頭：阿姨，有啥事你就說。

璐璐媽笑了：還阿姨，馬上就是你媽了，沒多大事，就是你們的婚禮，知道你媽媽當(dāng)著個村干部，忙，所以婚禮呢由我們給你辦！

薛躍文想說話。

璐璐媽：你先別說，聽媽把話說完。我們希望呢，你們結(jié)婚以后，孩子如果是男孩的話，能跟我們姓孫。

薛躍文一聽愣住了，過了幾秒他才反應(yīng)過來。

薛躍文：那璐璐知道嗎？

璐璐媽：我們已經(jīng)把她的工作做通了！希望你也考慮考慮。

躍文看著璐璐媽的表情，知道這肯定是沒得商量了。璐璐媽站起來拍了拍躍文的肩膀。示意她先回去了。

60.馬如龍家內(nèi) 日

馬如龍面帶愧意：偉亮，我有負(fù)你的重托啊！我用盡了各種辦法，薛蓮都不肯讓步！

傅偉亮：沒事，真不行走走上層路線，這幾年市里和縣里的招商局一直跟我聯(lián)系，讓我回家鄉(xiāng)投資，我也有這個意思。

此時，傅偉亮的電話響了，是薛躍文打過來的。

61.傅偉亮住所內(nèi) 日

傅偉亮在賓館里包了一個套間，外面是客廳，里面是臥室。

傅偉亮：考慮考慮就是一句好聽的話，其實這個事你是沒有商量余地的，對嗎？

薛躍文：嗯，當(dāng)時我一聽就傻掉了，都登記了才說。我不知道我媽會不會同意，我知道你一定是不會同意的！

傅偉亮：我肯定不會同意。這算哪回事？這不成了嫁兒子了嗎？我不能讓咱們爺倆都這樣窩窩囊囊地結(jié)婚。這和招養(yǎng)上門女婿有什么區(qū)別？

薛躍文：璐璐媽說這不叫上門女婿。

傅偉亮：這都不叫上門女婿那叫什么？簡直一點都不把我放眼里。你有沒有告訴他們我的身份。

薛躍文：沒有！

傅偉亮：這就是了，他們要是知道我有一家很大的家具廠，這種無理的要求他們連提都不敢提。

62.樓道內(nèi) 日

字幕：臘月十七。

傅偉亮和薛躍文在爬樓梯。

薛躍文兩手都提著幾樣禮物。

傅偉亮雖然什么都沒提，但已經(jīng)顯得很吃力，大口大口地喘氣。

薛躍文：爸爸，你怎么了？

傅偉亮：沒事，歇歇就好了！

傅偉亮繼續(xù)爬。

63.璐璐家客廳內(nèi) 日

傅偉亮和璐璐爸媽圍著茶幾坐著，薛躍文和孫璐璐在旁邊聽著。

傅偉亮：伯爵家具聽說過嗎？

璐璐爸：沒有啊！

傅偉亮有些失望：這個牌子的家具在長江以南賣得很好，這是我的牌子，我是伯爵家具廠的老總。躍文這孩子可能沒給你們說過。以后躍文和璐璐要是喜歡，我非常樂意把企業(yè)交給他們。所以，躍文和璐璐的婚禮呢，還是由男方來辦吧！娶媳婦辦婚禮，天經(jīng)地義。

璐璐媽：本來女親家說讓兩個孩子旅行結(jié)婚，我們想著女親家忙，不如就我們操持著辦吧！現(xiàn)在既然男親家你愿意操心，那就依你，你辦吧！

傅偉亮：那既然我來辦，以后躍文和璐璐的孩子就隨他爸姓吧！

璐璐媽有點尷尬：親家，我和璐璐爸爸呢都是吃公家飯的，當(dāng)年要是不按計劃生育的政策，可能都得掉飯碗，就要了璐璐這一個姑娘。我們家老頭子呢，也有點老思想。

傅偉亮：我非常理解你們，不怕你們笑話，我以前是個上門女婿，我姓傅，我兒子姓薛，當(dāng)初因為躍文跟誰姓鬧得很不好，導(dǎo)致這孩子從小沒有爸爸，我很后悔。現(xiàn)在放開二胎了，第一個孩子不管男女隨著父親姓吧！第二個孩子不管男女姓孫，可以嗎？

璐璐爸和璐璐媽相互用目光詢問意見。

璐璐媽：好吧！

傅偉亮：謝謝你們，謝謝！婚禮我想就定在臘月二十三吧！

璐璐媽：今天都臘月十七了，還有七八天，能來得及嗎？

傅偉亮：能來得及，我都準(zhǔn)備好了，這邊璐璐和躍文先拍幾張結(jié)婚的海報，婚紗照可以等到春天暖和了再拍。相信我，這些我都能弄好。

64.車內(nèi) 日

薛躍文在開車，傅偉亮坐在副駕駛上，很疲憊。

薛躍文：爸，你怎么了，剛才在璐璐家就看你很不舒服，我送你去醫(yī)院吧！

傅偉亮：我就是累了，把我送賓館去吧！

65.璐璐爸媽的臥室內(nèi) 夜

璐璐的爸爸、媽媽背靠在床頭上。

璐璐媽對璐璐爸說：我有一種感覺……

璐璐爸：怎么了？

璐璐媽：我覺得咱們這個男親家有點不正常。

璐璐爸：我覺得男親家不錯啊，很有頭腦的一個人。

璐璐媽：他既然有不少錢，為什么還非得回農(nóng)村老家辦婚禮呢？在這選個酒店，好好的辦不就行嗎？你說他是不是個騙子？

璐璐爸：不像，要不他哪來的錢給躍文買房子，現(xiàn)在的房子這么貴。做父母的都希望在老家給孩子辦婚禮吧！

璐璐媽：我堅決不同意去農(nóng)村辦婚禮。當(dāng)年我跟著你回老家結(jié)婚。你們村的那些光棍，像餓狼一樣看著我，現(xiàn)在想起來都瘆得慌。他們吃飽喝足了賴在我們洞房里不走。到了晚上，他們竟然關(guān)了洞房的燈，在我身上亂摸。我非常生氣，氣急敗壞地掙扎、破口大罵都不頂用。你和你們家里的人也不阻止他們，第二天，你媽還說，這是風(fēng)俗，制止了會得罪他們。都是些什么狗屁風(fēng)俗！

66.婚房內(nèi) 日(夢境)

璐璐穿著婚紗，神情驚恐，蜷縮在床上靠墻的角落。

璐璐：我求求你們了，別過來！

幾個胡子拉碴，面無表情的農(nóng)村人像喪尸一樣接近璐璐。

他們接近了璐璐，將手伸向了璐璐。

璐璐在廝打、在求救，可是沒有人理會她……

屋子里就剩下了衣衫不整的璐璐，目光呆滯。(夢境完)

67.璐璐爸媽的臥室內(nèi) 夜

璐璐媽媽的聲音像一頭護(hù)犢的母狼在漆黑的夜晚尤其刺耳。

璐璐媽媽：你們這幫強(qiáng)奸犯、流氓，我要殺了你們！

璐璐爸爸開燈。

璐璐媽媽猶在那里揮舞著手臂。

璐璐爸爸晃了晃璐璐媽媽。

璐璐媽媽：我剛才做了一個噩夢。

68.傅偉亮所住的賓館內(nèi) 日

傅偉亮拿著電話。

璐璐爸爸的聲音：親家，我愛人真的是無法接受你的婚禮方案，非常抱歉。

傅偉亮放下電話，額頭上豆大的汗珠冒了出來，他痛苦的臉都快變形了，他從抽屜里拿出一個藥瓶，倒在手掌上幾片，吞了下去。

69.馬路 日

字幕：臘月十九。

路上一個人也沒有。

薛躍文孤獨的背影，朝薛蓮家走去。

70.薛蓮家客廳內(nèi) 日

薛蓮：你回來怎么也不提前打個電話？璐璐呢，沒跟你一塊回來？

薛躍文躺在了沙發(fā)上，拿過來一個抱枕蓋住了臉：我正在為怎么辦婚禮頭疼呢？

薛蓮：不是說好了嗎？去旅行結(jié)婚，錢我出。

薛躍文：要是這么簡單就好了！

71.薛蓮家門口 日

薛蓮聽見門口有汽車的聲音。

薛蓮從門口去看，一輛汽車停在薛蓮家門口，從車上下來一個女孩，是璐璐。

薛蓮趕緊開門：璐璐！

璐璐滿臉的淚水：阿姨，躍文是不是在家啊？

薛蓮：是啊！

璐璐：我打電話他也不接，我找遍了所有的朋友，他們都說沒有見他！他這是要唱哪一出啊？

薛蓮：躍文這孩子太不懂事了，璐璐快進(jìn)屋。

72.薛蓮家客廳內(nèi) 日

薛蓮：昨天他回來一直不高興，我問他，他啥也不跟我說！

璐璐：傅叔叔要我們在這辦婚禮，我媽媽不愿意我回來辦婚禮，躍文他就不理我了！

薛蓮?fù)蝗婚_竅了：原來最近那人說辦婚禮、辦婚禮，是不是給你辦的婚禮？

薛躍文不滿地：那人、那人，那是我爸！

薛蓮：躍文，是不是媽媽沒有爸爸有錢，以后你就跟著姓傅的了，是嗎？

薛躍文悲憤委屈：媽媽，我真沒想到你說出這種話，在你的心里我是這樣的人，你根本就不了解你的兒子！

薛蓮：你也未必了解你的那位爸爸！

薛躍文：前因后果我都知道了，要不是因為當(dāng)初你和姥爺?shù)睦纤枷耄膊粫屛覐男【蜎]有爸！

薛蓮：躍文，你說我是老思想，可是孩子可以隨母親姓，這也是婚姻法第二十二條明文寫著的，你倒不如說是那個人不僅思想老，心眼小。

73.薛蓮的臥室內(nèi) 日

房間里就薛蓮和璐璐兩個人。

薛蓮哭泣：我含辛茹苦養(yǎng)了二十多年的兒子竟然算計自己！這件事情他早就知道，卻不告訴我！我這個母親真是做得太失敗了。那個人是回來裝了一陣子好人，躍文就親的不行，把我這二十多年的辛苦全忘了！

璐璐安慰薛蓮：阿姨，也不是你想的那樣。

薛蓮抬頭看著璐璐：這件事情是不是你也早就知道了？

璐璐點點頭：我們的房子也是傅叔叔給買的。

薛蓮：躍文不是說你爸媽買的嗎？

璐璐：傅叔叔不讓說。

薛蓮：璐璐，我知道你是個好姑娘，你一定要幫我個忙！

璐璐疑惑地望著薛蓮。

薛蓮：告訴我，那個人住在什么地方！

璐璐：阿姨，你要干什么？

薛蓮：我要告訴他，他不用裝什么好爸爸，他給你們買房子的錢，我砸鍋賣鐵也要還給他，讓他走得遠(yuǎn)遠(yuǎn)的，再也別回來。他要奪走我的兒子，休想！

74.鄉(xiāng)間的公路 日

薛蓮騎著電動車，電動車的速度很快。薛蓮的臉上充滿了憤怒。

75.酒店走廊內(nèi) 日

薛蓮在敲傅偉亮房間的門，沒有動靜。

76.酒店門口 日

薛蓮從酒店里走出來。

這時候，一個五六歲的瘦小孩跑了過來，一個六七歲小胖子在后面追他。兩個小孩差點撞到薛蓮。小胖子把瘦小孩摁在地上。

瘦小孩：我去告訴我爸爸，你欺負(fù)我，讓我爸爸打你。

壓在上面的孩子：你爸爸打不過我爸爸！

薛蓮把他們拉開。

小胖子跑了。

瘦小孩從地上爬起來，對薛蓮說：謝謝阿姨。

77.薛蓮家 日 (閃回)

兒童時期的薛躍文哭著回到了家里，鼻青臉腫。

薛蓮放下手中的活計，問：怎么了，躍文？

薛躍文哭著說：他們欺負(fù)我沒有爸爸，打我！(閃回完)

78.酒店門口 日

薛蓮的手機(jī)響了，是薛躍文打過來的。

薛躍文畫外音：爸爸今天早上昏倒在酒店門口，被送進(jìn)了醫(yī)院，我現(xiàn)在在醫(yī)院，你要是想來的話，過來看看吧！

79.醫(yī)院走廊內(nèi) 日

薛躍文對璐璐說：醫(yī)生說我爸爸已經(jīng)癌癥晚期了，我終于明白了，爸爸為什么這么著急讓我辦婚禮，原來他知道自己……

薛躍文已經(jīng)泣不成聲：我想好了，就算你們都不參加，我一個人也要在薛家村為我爸爸辦一場婚禮……

璐璐：躍文，咱們回薛家村辦婚禮，我媽那邊我肯定能說服她，你放心！

80.李鎮(zhèn)長辦公室內(nèi) 日

薛蓮面有難色地坐在李鎮(zhèn)長辦公桌前的椅子上。

李鎮(zhèn)長不解地問：怎么了？

薛蓮：我可能要違背當(dāng)前移風(fēng)易俗的精神了。

李鎮(zhèn)長：這話怎么說？

薛蓮：我的兒子，從小就沒有父親，小時候受了不少的欺負(fù)，現(xiàn)在他的父親，也就是我的前夫回來了，要給兒子辦一個婚禮……要是我們村給鎮(zhèn)上抹了黑，所有的責(zé)任都由我一個人擔(dān)著……

李鎮(zhèn)長面露難色：薛蓮，不是不幫，可你是村干部，得避嫌，你懂不懂？

薛蓮：我懂，是不是怕有人說我借兒子結(jié)婚收份子錢。

李鎮(zhèn)長：確實有這個嫌疑。一旦被抓住當(dāng)了典型，我也得跟著受牽連。

薛蓮：李鎮(zhèn)長，這個你放心吧！我兒子的這個婚禮，不會收一分錢，還拿出了一部分錢給村民買了年貨。

李鎮(zhèn)長：這樣吧，你在我這備個案，我再向上級備個案。

李鎮(zhèn)長從文件夾中拿出一張表格，遞給薛蓮。

李鎮(zhèn)長：上面有辦理時間、地點、桌數(shù)、宴請人數(shù)、就餐標(biāo)準(zhǔn)，你都填一下。

李鎮(zhèn)長又遞給薛蓮一只黑色的中性碳素筆。

薛蓮拿起筆在填表格。

李鎮(zhèn)長看著薛蓮，好像有心事。

薛蓮填好了表格。

李鎮(zhèn)長看了看，皺了皺眉：薛蓮，我覺得地點改改吧，在村委會影響不好！

薛蓮抱歉似的笑笑：好的。

薛蓮低頭改表格。

李鎮(zhèn)長：薛蓮，你們村是不是有個叫程惠民的。

薛蓮：有啊，咋啦？

李鎮(zhèn)長：他被公安局逮起來了。

薛蓮：他怎么了？

李鎮(zhèn)長：你沒聽說他的事嗎？

薛蓮?fù)Ｗ×耍簺]有，這兩天我也焦頭爛額的。

李鎮(zhèn)長：他和幾個人，在別的村婚禮上犯罪了。

薛蓮吃了一驚。

李鎮(zhèn)長：他們把伴娘衣服都扒光了。這事性質(zhì)很惡劣，我也受了牽連了。我剛剛做了檢討，估計處分也快下來了。今年的春節(jié)不好過啊！

薛蓮真不知道該怎么安慰他。

李鎮(zhèn)長盯著表格:傅偉亮是你的前夫？

薛蓮：嗯！

李鎮(zhèn)長精神一振：這個名字很熟，有一年市委邀請一些在外闖出來的企業(yè)家回鄉(xiāng)創(chuàng)業(yè)，發(fā)展家鄉(xiāng)經(jīng)濟(jì)，傅偉亮就是其中一個。當(dāng)時他說什么也不回來，現(xiàn)在有你這么一層關(guān)系，估計好辦了！

81.公安局審訊室內(nèi) 日

面對審問，程惠民不服：不就鬧個伴娘嗎？憑什么抓我們？

警察：程惠民，你知不知道，被你們侮辱的那個女孩已經(jīng)自殺了。

程惠民求饒：警察同志，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我們幾個都快三十了，都沒對象，就趁著別人家結(jié)婚“鬧一鬧”，沒想到鬧出這么大事，我們再也不敢了！以前也鬧過，也沒有自殺的啊！

82.薛家村村委會門口 日

字幕：臘月二十三，小年。

薛家村的清晨在一陣陣鞭炮聲中開始了。

在村南面的打麥場上立起了一個巨大的帳篷。

帳篷上的喇叭上放著歌曲：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

帳篷外擺上了羅馬柱。大紅地毯一直延伸到帳篷中的禮臺上。彩色的氣球扎滿了附近的每一棵樹。

83.帳篷內(nèi) 日

帳篷里卻溫暖如春，桌子、椅子什么都不缺，和大酒店的結(jié)婚禮堂一樣。傅偉亮看著很滿意。

薛蓮今天也穿著喜慶的衣服，打扮得體。

全村的老少爺們兒有幾百口都來了。

84.鄉(xiāng)間公路 日

幾輛婚車正在往薛家村駛來。

在最前面的，是傅偉亮的車，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打扮成婚車的樣子。

85.車內(nèi) 日

車內(nèi)的薛躍文西裝革履，璐璐穿著漂亮的婚紗。

86.帳篷內(nèi) 日

此時帳篷中央的臺面上，正是馬如龍的一畝三分田地。臺上擺著一個灶王爺，灶王爺面前有個案桌，上面供放蘋果、橘子、香蕉、方肉、鳳雞、鯉魚，馬如龍把糖水涂在了灶王爺?shù)淖焐稀?/p>

趙會計不禁感嘆：得有多少年沒過個正兒八經(jīng)的小年了。

程惠民的姐姐帶著老公、女兒也回來了，女兒坐在媽媽的腿上，抱著媽媽的脖子，萌萌地問：為什么要把糖涂在灶王爺?shù)淖焐习。?/p>

程惠民姐姐說道：堵住了他的嘴，他就不能去玉皇大帝那里告狀了！

老尚：新郎、新娘子來了！

87.帳篷外 日

臺上總共有七個人。一對新人，雙方的父母和主持人。

傅偉亮拿著話筒：今天是臘月二十三，首先給大家拜個早年，祝大家新春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今天是我的兒子……薛躍文和孫璐璐喜結(jié)良緣的大喜日子，我感謝村里的老少爺們能在百忙之中趕來參加婚禮，捧我的場，這個婚禮，我盼了二十多年，今天終于得償所愿……

88.村委會院子里 夜

字幕：一年后。

閆德民拿起一個瓦盆，把盆子翻了過來，扣在了地上，又拿起一個鉆頭，在瓦盆上小心翼翼地轉(zhuǎn)眼，瓦盆底鉆出了許多紅色的粉末，一個指甲大的眼出現(xiàn)在盆底。

馬如龍等他干完活問道：有棺材嗎？

閆德民：正在犯愁呢？

馬如龍：這樣的人物就用個骨灰盒子打發(fā)啦？

閆德民：原則上是任何人都不準(zhǔn)用棺材！

89.靈堂內(nèi) 日

原來搭建大帳篷的地方布置了一個簡單的靈堂。

傅偉亮的遺像注視著大家。

人們依次前來吊唁。

趙會計悼詞：傅偉亮先生是從咱們村走出去的優(yōu)秀的企業(yè)家，在一年的時間里，他拖著病軀，為薛家屯的建設(shè)嘔心瀝血。不僅出資給村里蓋了村民活動室，支持了村里的廁所改建，而且還把企業(yè)遷回了鎮(zhèn)上,解決了幾百人的就業(yè)問題，讓長期在外漂泊的游子回家也能夠賺錢，讓留守兒童也能和父母團(tuán)聚。傅偉亮先生對于村里和鎮(zhèn)上，可謂是功德無量。為鄉(xiāng)村振興出了大力！可惜，天妒英才，他操勞過度，在事業(yè)發(fā)展的黃金年齡不幸因病去世。經(jīng)村里的群眾強(qiáng)烈要求，也經(jīng)上級有關(guān)部門批準(zhǔn)，今天，我們?yōu)楦祩チ料壬e行一個充滿敬意的葬禮，讓傅偉亮長眠薛家村。

90.靈堂外 日

薛躍文跪在地上，舉起盆子，用力地摔了下去，盆子被摔得粉碎。

馬如龍長長喊一聲：起棺！

(劇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