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墻上的斑點》來理解“意識流”

李斯然

弗吉尼亞·沃爾夫在 《墻上的斑點》一文中，講述了在一個普通日子的平常瞬間，主人公抬起頭看見墻上的斑點，于是引發(fā)意識的飄逸流動，產(chǎn)生了一系列幻覺和遐想。讀完 《墻上的斑點》，覺得很有意思，課下又思索了一番。

《墻上的斑點》這篇小說為什么能成為經(jīng)典？或許我的理解還不夠深刻，但我想用我自己眼中的 “意識流”對小說的價值和意義進行一些分析。

“不要管是什么含義，只看她如何寫那些斑點，意識流不停在某個意義上。是意識的流動，不是要完成一個主題。意識流動會產(chǎn)生各種含義，含義甚至彼此矛盾。”

我不認為這篇小說在試圖表達一個什么樣的主題，而其成為經(jīng)典的原因和小說描繪的意象本身關系也不大。我甚至認為，文中的一切意象都是可以替換的。

比如 “墻上的斑點”，這是由物質切入意識又在意識之間不斷轉換的一個重要線索，但它是可以被替換的。可以換成一塊污漬、一條裂縫，只要不是 “插著素雅的小白花的中國產(chǎn)的玉一樣溫潤的不帶有任何花紋的水色花瓶”這樣太過于有特點的事物，都可以起到 “斑點”在文中的作用。

例如： “也許是男人，如果你是個女人的話；男性的觀點支配著我們。”它出現(xiàn)的目的并不是為了抨擊當時性別不平等的社會現(xiàn)象，它是作為一個中性而客觀的事實出現(xiàn)的，沒有任何的感情色彩。如同打雷、下雨或是冬夜的樹葉，你可以不去說它好還是不好，因為它只是一個景象。所以單憑這個意象再加上作者女權主義者身份，就將女權主義（即性別平等主義）看作本文的主題或是主題之一，未免有些牽強。如果是在二十世紀中的美國，這句話也可以寫作“也許是白人，如果你是個黑人的話；白人的觀點支配著我們。”又或者是在現(xiàn)在我所處的社會環(huán)境也可以寫作 “也許是成年人，如果你是未成年人的話；成年人的觀點支配著我們。”對文章本身的價值不會產(chǎn)生太大影響。

至于對平等、自由的追求，這幾乎滲透在當時所有的資本主義國家的文學作品中。更何況人類本身就具有反抗精神，所以才 “生而自由，卻又無往不在枷鎖之中”。

那么，是什么使得這樣一篇看似無章，沒有劇情的小說成為了近代文壇上的經(jīng)典呢？

關鍵不在于它敘述了什么，而是在于它是怎樣進行的敘述。

意識流小說的敘述方式打破了傳統(tǒng)的小說題材在時間、空間上的限制，給以后的小說創(chuàng)作者們提供了一種新的工具——用某一客觀實在作為依托而進行內容上描寫對象的轉變，可以是物質到意識，也可以是意識到意識。從而進行銜接過渡，因為順應了人類思維運動的普遍規(guī)律，所以顯得自然。

而其縱向對比可以發(fā)現(xiàn)二十世紀之前幾乎很少有小說能跳出時間的限制，傳統(tǒng)的寫法都是以時間為線索來進行順序的寫作，更加現(xiàn)實。而意象之間的重疊交融更多是出現(xiàn)在詩歌當中，這是由“詩歌”這個文學體裁本身的特點決定的。那么 “意識流”這個流派的寫作手法，可以說是把詩歌里這種意象的運用引入了小說中。

何以見得意識流小說對小說創(chuàng)作產(chǎn)生了巨大的影響呢？

意識流從西方流傳到了東方也影響了近現(xiàn)代的許多名家，比如川端康成和村上春樹。

川端康成憑借纖細的筆觸，對日本美學的三大意識 “物哀”、 “侘寂”、“幽玄”的融合展現(xiàn)，以及高超的敘事技巧，獲得了諾貝爾文學獎。而川端康成的敘事手法很大程度上也是受了 “意識流”的影響。比如在他的短篇小說 《禽獸》中，他通過描寫鳥兒死亡、小狗崽死亡這種凄美陰森的意象，轉入了下文“我”和情人千花子之間的故事。二者在時間空間上沒有什么聯(lián)系，但是因為觸發(fā)了 “我”的相似情感，而達到了一個自然過渡的效果。

而村上春樹的處女作 《且聽風吟》更是通篇都充斥著流水一樣的意識。其中有兩章提到了漂流在海上的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故事。第一章是作為被構思的故事存在的，而第二章是作為經(jīng)歷存在的。這樣虛實交錯的寫法，大抵也是受了意識流的影響。

所以說 《墻上的斑點》，其價值宛如數(shù)學書上的公式，單單看這個公式的意義遠不如實踐過程中的意義那么大；同樣的，單純的 “意識流”對于絕大多數(shù)人來說或許是晦澀而凌亂的，但是它給后來的小說創(chuàng)作者們提供了新的思路，這就是意義非凡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