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大的一粒葡萄是不是即將落山的殘陽
——西藏生死書（組詩）

西岸

青藏之夜，星空寂廖，比孤獨更孤獨，比遼闊更遼闊，仿佛，日出是我的頭顱，而高原呢，你的死寂更象低首于天空的荒地

——題記

A 圣者，高原的榮耀

光線眩目，祖居之地

在天空中勾勒杰作

致幻劑之油彩涂在穹頂的臉龐

永恒，比多維的狂想更玄妙

暴風雨和陽光糾纏在一起

遺物是彩虹

雷鳴閃電和風糾纏在一起

晚禱的鐘聲，為忠孝立牌

蒼穹深幽，嘹亮的祭典

北方以北的峰巒，被灼熱的酒氣燙傷

海水放牧光芒，舊駁船醉臥陳年的沙灘

祖母為什么會比父親更難忘?

泥塑似的祖母像神，稍縱即逝的佛光

每一秒，嚼飯哺人的吻

每一刻，暖如一盆炭火的擁抱。

每一天的一生，雜草叢生，前路飄渺

我藉據被流放的這一切向遙遠鞠躬

請留下應該留下的吧

在高原深處釘上一個釘子

掛上一把鑰匙

別讓水中撈月的歌者永遠在水中

有誰曾想到天空是一堵不銹鋼的墻

柔軟是幻覺，是逃亡者的凱旋

天空深呼吸，禿鷹扇起飛沙走石

僧袍包裹好月光，朋友在酒中沉迷

節日城門大開，海盜狂歡

金幣代表桔子，夢中升起果蔬

石雕慟哭，懷舊的戰爭爆發

沒有人比祖母的老淚更神圣

她宛如永遠長不大的孩子

穿一件玫瑰的衣服，在夜深人靜處空候

等待誰，有誰，在百年之后返回故鄉

和慢慢爬山的日出去佇望平靜的

海風和璀璨的波浪，和幻覺一樣

白晝的山崗，你看到顆粒復雜

而又恍如隔世的星辰

祖母像消逝的神，手捧著果盤

最大的一粒葡萄是不是即將落山的太陽

所有瓦礫拼湊的紀念碑

所有慶祝編織無意義的花環

是否勝過一頓樸素的粥飯

宗親圍坐身旁，巫師瞇起雙眼

炊煙撫摸你的臉龐

別讓老母親的家常飯漸漸變涼

你要對短暫的歡樂感恩

多少年后望海的盼歸人去了何方

螢火蟲穿過墓園，穿過郊外的空寂

誰是圣者，從長號中涌來

像一場滿天繁星落下的大雪

大師，我放棄遺忘你的權力

B 慈航，半張盲詩人的臉

記憶在我內心深處盛開

像雪花在最冷的冬季被點燃

永不融化的魔力懸掛在樹冠之上

前路燈光閃爍

命運就會千回百轉

我想用詩抓住蒼茫的臉

清點一秒一秒的時間

朝圣是唯一值得儲蓄的錢

轉身處遠遠的只是看

你曾是小小的歌片

始終被磁頭灼傷，劃跡比銀河更遙遠

那個虐殺現場，沒留下彈片

迷人的信仰狂熱貪婪，真理被焚

欲望和謊言

一片海里的鹽，巨大封面背后的書箋

饑餓高原上的雪山，刺破蒼穹鷹隼的翅膀

游出風暴水手和他的紅帆

我收藏記憶的閃電

照亮從未曾遺忘過的昨天

歲月，注視著行者

那是太陽鳥團聚的雪山

那是半張門票那是布達拉午后的水岸

那是半條拉薩河的足跡

整個雨后的足跡，那是經幡的尾燈

那是斜斜的小酒館

失語的劃拳聲，飄散

從未逝去的童年，永恒的潛流和蔚蘭

記憶的空氣，我始終看不見

一個盲詩人，佇望在金光閃耀的高原

太陽，仿佛懂得他那張

因渴望而燦爛的臉

他仿佛能看見，黑暗被留下

光明會走遠

他深凹進生命傳譯的盲區

因卑微而高貴，僧袍飛揚

路過故鄉，呆板而纏綿，如史詩一般

C 幻城涅槃，血緣被照亮

詞匯掂起腳尖能看見思想，

思想有時躲在山上

是一群有肌肉的石頭雕像

被一個暴君的喧囂照亮

看，圣者尚未冷卻的目光

但石頭擁抱在一起更像是石頭

石頭雙眉緊鎖，也有灼熱的內傷

思想本身沒有思想，永不沉默的

一組油畫

愛的往事，兩個陌路的宗親

一個是空心人，行善在廟門之內

一個是局外人，坐在沙灘看鷗鳥返航

基本不用提純，就能暢飲

仿佛酒就像越喝越干渴的海水

一個是苦一個是澀，閃爍幻象

你最明亮的時候，你是夜晚

時空幻滅，太陽失眠

微塵穿越無限飄渺的宇宙

詩人潛水，找尋深海沉船

精神的肺部用陽光呼吸

靈魂實有，憂歡聚散

不遠處，舊帆船醉臥年邁的碼頭

唯你，用紅紅的珊瑚島礁

去贖回雙親的叮囑與問候

蓮花中蓮子的溫柔與孤傲

和一陣陣來意狂歡的故人交飲

抑或回味與傾訴不期而遇的恩怨

該謝幕了，夜色

該入睡了，宮殿

D 時間之雪鐫刻出壁畫中的感恩

時間生銹在岸上，海水即將干涸

巖石的碎片在冰川季撕扯

夜鳥銜來夜空中的淚滴

繁花似錦，凌晨四點鐘盛開的格桑花

你優美的指針在彩畫的墻上

皆有一種亞洲的緣分，陽光的睫毛

一空萬有，無是一切

黑夜里留下一串花蕊的指紋

長發懸空，此時紅海灘上珍稀的鳥類

使秋天有了痛感

時間生銹，傲岸的一杯水

使我在側臥間獨賞高低不同的山地

草原被馬群帶往更遠的草原

樹干伸出了掙扎的手

但海水在海水中凝結

我在祖國寬闊的額頭之上

用年少的思念

撥動她如豎琴般的喜馬拉雅

在洪災和饑餓里描述

蒙古利亞人種手與手之間的眷戀

你優美的眼簾映入

孕育青蘋果樂園的母腹

如笨重之深秋

和感恩之上蒼

雨水為何久未來臨

田園里的果蔬大失所望

那期盼的面容，嵌進

夏日午后淪陷于汗水的瞳仁

祖國，圣地乃忠孝兩全之地

蒼鷹眷戀著牛羊散落的高原

星星晨起，風雪將至

一切正在升起的事物

多像純潔而又無辜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