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兆輪
從頭到腳,影子都是干凈的
斜著半個身子
晃得風一陣眩暈
母親彎腰,它也彎腰
母親皺眉,它也皺眉
多么干凈的麥穗
一把光陰小心端著發燙的黃油燈
生怕風吹滅哪一盞
一手梳理麥香
一手梳理暮色
我偷偷瞥見母親顫微微的抖
泥土可以安睡了
月下的露水和蟲鳴可以安睡了
聽我說,別掀開被子
不信
你到夢里走走
一定有風吹著母親的白頭發
睡吧,大凌河——白花花的蘆葦畔
一定有風吹著母親的搖籃曲
搖得我睡了一覺
就哭醒一回
大凌河的風再大
路上撲鼻的槐花香也摻不進沙子
河畔上頭,圈羊的木柵門插得再死一點
也攔不住它們和青草相遇春天——
河東,風吹三十年
河西,風歇三十年
大凌河,大凌河
一有風吹草動,我就和村莊摟在一起
鞭子打在羊身上

羊不喊疼
溫順的羊
有骨氣的羊
寧愿忍受鞭子的肆虐——
決不向強暴的鞭子
脫下一身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