堅守曲藝 創新形式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研究

王 倩

王 倩：北京理工大學藝術教育中心講師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由新銳話劇導演邵澤輝執導，依托北京曲藝團的藝術力量，基于“講好北京的事兒，攏住劇場的人兒，唱美自己的曲兒，傳承民族的魂兒”的理念創作而成。《古城暗戰》以新中國成立前的北平作為背景，敘述了中國共產黨領導的平西情報站和北平城內的其他情報小組與敵人斗智斗勇，克服重重困難傳送絕密情報，為保衛黨中央作出貢獻的故事。《古城暗戰》對中國傳統曲藝如京韻大鼓、河南墜子、鐵片大鼓、梅花大鼓、北京琴書進行了創新性的編排，收獲了不少的好評。《古城暗戰》在傳統曲藝的堅守傳承與形式創新上做出的努力，值得分析研究與反思。

一、《古城暗戰》對傳統的堅守

（一）傳統曲藝形式的傳承

《古城暗戰》將多種中國傳統曲藝整合在一起，以岔曲開篇，岔曲雖然被列入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但是并不為大眾所知。岔曲作為一種具有獨特民族風韻的曲藝藝術，最早起源于滿族，有平岔、西岔、慢岔、垛字岔、起字岔等多種曲調，它的得名來自于創始者寶曉岔，一般以詩詞歌賦、才子佳人、戰爭凱歌為主要內容，十分講求京腔京韻，體現北京獨特地域特色，但是因為傳承人才缺少，同時缺少好的票房與宣傳，使得岔曲流傳不廣，而《古城暗戰》的開篇使用岔曲，使人們對于這一傳統曲藝有了認識與了解。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首章《受命妙峰山》與尾章《西柏坡曙光》都是采用京韻大鼓的形式來演出，京韻大鼓由木板大鼓發展而來，為鼓詞類曲藝音樂，在我國的東北、華北地區受到人們的廣泛喜愛與歡迎，京韻大鼓的表演形式雅俗共賞，多說唱結合，采用一曲多用的唱腔，是藝術成就與地位較高的說唱曲種，著名的京韻大鼓表演藝術家種玉杰等的演出更使得劇目精彩紛呈。第二章回《驚天絕殺令》則更換了曲藝種類，采用河南墜子的曲藝形式。河南墜子來源于河南，但不僅僅在河南受到歡迎，在北京、山東等地區也是人們喜聞樂見的曲藝形式，由曲藝道情、三弦書、鶯歌柳等結合而成。河南墜子的主要伴奏樂器為墜胡，唱詞基本為七字句，有兩人對唱、一人邊打木簡板邊演唱等表演形式。第三章回《車公莊遇險》采用的是鐵片大鼓的形式，鐵片大鼓又名樂亭大鼓，來源于民國初年流行于河北地區的小調，是北方地區有代表性的鼓書形式，演唱時會敲擊鐵片（實為銅片），雖然鐵片大鼓是第一批被列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的，但是在傳承上已經瀕臨后繼無人的境況，人們對于鐵片大鼓的了解也十分少，將鐵片大鼓編排進《古城暗戰》無疑是將鐵片大鼓這一受到冷落的傳統曲藝又一次推到觀眾面前。第四章回《尋訪那太太》采用梅花大鼓的曲藝形式，梅花大鼓來源于北京的清口大鼓，在北京、天津等地都是常見的曲藝形式，唱詞多為七字句與十字句，基本板式有慢板、二六板、上板，梅花大鼓與其他曲藝形式相比較為突出的是在流暢的敘事中仍可以表現出飽滿而婉轉的情感，其慢板、中板的聲腔婉轉動聽，而快板、緊板則十分活潑有力，有時會依據演唱內容穿插曲牌。第五章回《智闖宣武門》采用的是北京琴書的形式，北京琴書流傳于北方地區，源于五音大鼓，又名單琴大鼓、揚琴大鼓，伴奏樂器有揚琴、三弦等，旋律簡潔自然，在表演時表演者一般左手敲鐵片，右手拿著鼓槌敲擊扁鼓，在唱腔中加入較多說白，深受大眾歡迎。

《古城暗戰》將六種流行于北方地區的傳統曲藝編排成一個章回鼓書，每一章回都用不同的曲藝形式來表演，既使整個劇目不枯燥乏味，富有變化與生氣，更凸顯了每種曲藝形式的特點，同時將受到冷落的曲藝形式通過精心編排使觀眾重新感受其魅力。這種對于傳統曲藝的重視與傳承，以本土文化為根基的創作理念，是章回鼓書《古城暗戰》成功的關鍵。

（二）北京故事素材的來源

雖然章回鼓書《古城暗戰》在創作素材、題材內容上擺脫了傳統的歷史故事、才子佳人等的束縛，但是其素材來源仍然是發生在北京地區、抗戰勝利前夕的真實歷史事件，在創作過程中，平西情報交通聯絡站紀念館與北京市國家安全局都給予了非常多的史料支持，同時編劇李立山、楊妤婕也做了大量走訪調研工作。時代背景是中國歷史上特有的，發生地點也具有地域特色，其中的地下共產黨與敵人斗智斗勇的故事不再只是以小說與電視的形式出現，而是融入了曲藝中，同時《古城暗戰》也弘揚贊頌了地下共產黨為國家為黨獻智慧、獻心血的崇高革命精神。在中國北京傳統的故事素材中汲取創作靈感，才能創作出讓人耳目一新又貼合觀眾的好作品。

（三）民族地域特色的彰顯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的大幕一拉開，青年曲藝演員張碩帶來的岔曲就讓人感受到北方鼓曲特有的地域特色，緊接著，種玉杰、楊菲、張曦文、楊惠喬等優秀的曲藝演員輪番登臺亮相，為觀眾表演京韻大鼓、河南墜子、鐵片大鼓、梅花大鼓、北京琴書這些傳統的曲藝，為觀眾通過不同的曲藝形式共同講述地下共產黨與敵人斗智斗勇、保衛黨中央的英勇故事。章回鼓書《古城暗戰》將在北京地區十分流行的曲藝表演形式整合在一起，完美展現這些頗具影響與民族地域特色的北方鼓曲曲種的風貌。在整個劇目中，音樂、唱詞、唱腔等都十分體現中國北方地區的特色，在唱詞和說白中加入的北京方言等都在彰顯著民族的地域特色。

二、《古城暗戰》對形式的創新

（一）故事題材內容的新穎

在以往傳統的曲藝故事中，較為常見的都是古人故事、才子佳人、詩詞歌賦等，而《古城暗戰》不再拘束于傳統的題材內容，將視野放置于抗戰勝利前夕的中國北京，將地下共產黨與敵人斗智斗勇的故事首次寫進曲藝。這種類似諜戰的題材我們經常會在各種各樣的小說與電視劇、電影等中見到，但是在中國傳統曲藝的舞臺上卻是首次。北京曲藝團在題材上進行創新，借助這種很少登臺亮相的地下斗爭題材來編排曲目，不僅使得觀眾有新鮮的視聽體驗，更為曲藝的題材創新拓展開拓了思路，實現了題材內容上的突破創新。

（二）劇目結構形式的創新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首次將從前都是獨立演出的曲藝編排進同一出劇目，同時首創章回式的劇目表演，將一個跌宕起伏、引人入勝的地下共產黨斗爭故事分為章回來進行說唱，每一章回都是用不同的曲藝形式進行表演，每章回可一人表演或雙人、三人上場表演，這樣使表演形式多樣，讓觀眾不再感到乏味，并使曲種特點與劇情結構完美結合，突出了內容與特色。這種劇目結構的創新使得《古城暗戰》這個劇目的結構清晰，情節更加緊湊有節奏感，更有戲劇性，突出沖突與矛盾。

在表演的形式上，《古城暗戰》不再是像以往的傳統曲藝一樣只注重“唱”的部分，而是讓表演的演員更多以“白”的形式進行表演。這突破了傳統曲藝“只唱不說”或“多唱少說”的形式，用評書式的臺詞來表達，增加了人物與對話的表演，既保留了傳統曲藝以敘事、抒情、描寫見長的特色，更能使人物塑造得出彩與深入人心。

（三）舞臺劇表演技巧的借鑒

中國傳統曲藝與舞臺劇表演在很多方面都存在著不同，但是要讓中國傳統曲藝緊跟時代潮流，受到更多年輕觀眾的歡迎，就需要借鑒舞臺劇的表演技巧，對中國傳統曲藝進行創新，而章回鼓書《古城暗戰》就做到了這種創新。在演員表演上，《古城暗戰》不再采用傳統曲藝原地表演的形式，使演員不再束縛在舞臺中部前面地帶，而是設置了多個表演區域，增加了位置變化，使表演更加豐富不死板，加強演員與觀眾的互動。同時在舞臺空間的設計上，《古城暗戰》在舞臺上設置了簡單的背景道具，讓場景和劇情貼合得更加緊密，每一章回的場景時空都因劇情發展而變化，這給觀眾帶來了更好的視聽體驗。貼合情節的舞臺布景設計與巧妙的場景變化都烘托了舞臺的氛圍，使曲藝與舞臺劇元素完美地融合。

三、《古城暗戰》對曲藝教學的啟示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是在中國傳統曲藝受到冷落之時的一次成功的突破，它在傳統曲藝的整合傳承的基礎上，對于當今的時代潮流、觀眾喜好有了更加精準的把握，從而借鑒其他題材、形式與技巧，將傳統與創新完美結合，取得了成功。章回鼓書《古城暗戰》的成功，對于當下處于困境的曲藝發展尤其是曲藝的教學無疑是有著十分重要的啟示意義的。現總結其啟示意義如下：

（一）傳承民族傳統，創新曲藝形式

中國傳統的曲藝想要發展，就不能違背時代的發展，必須努力認識把握時代潮流，并進行創新，但是也不能脫離了中國的曲藝傳統，必須在本民族的文化傳統基礎上進行改進，只有這樣才能彰顯中華民族特有的曲藝藝術的特色。但是一味地追隨傳統，只會讓傳統曲藝逐漸落后于時代潮流，所以創新必不可少，不脫離傳統的本體，在形式上進行適當的創新，是傳統曲藝的發展之路。章回鼓書《古城暗戰》不僅對傳統的曲藝進行了傳承，還在傳統的基礎上，編排新穎的形式，給人耳目一新的感覺。此外，獲得牡丹獎創作獎的鼓書《臘月天兒》也是一個優秀的曲藝范本，講述的是傳統的中國民俗，但是形式上卻采用了鋪陳敘說的方式，像是為觀眾展開一幅幅風情畫似的。傳統的傳承是對民族傳統文化的弘揚，而形式上的創新為曲藝的發展提供了不竭的動力。

（二）開拓自身視野，勇于借鑒精華

中國傳統曲藝要想更好地創新發展，眼光與視野局限在狹窄的地方是不行的。中國傳統曲藝的編劇、演員等創作者與表演者必須開拓視野，去發現其他藝術種類的優秀之處，如果有適當的可借鑒之處，就可以將這些優點運用在傳統曲藝上，實現傳統曲藝的創新發展。章回鼓書《古城暗戰》不再一味沿襲傳統，而是將傳統曲藝與現代舞臺設計等現代表演因素完美地融合在一起，符合當今觀眾的審美特點與潮流，近年來出現的優秀曲藝作品鼓書《常回家看看》表現的是現代社會人們日常生活中出現的普遍問題，采用傳統曲藝的方式，但是既展現了鄉村的風情，又融入了生命哲理，形成活潑溫馨的風格。

（三）緊跟時代潮流，迎合觀眾喜好

中國傳統曲藝作為一種表演的藝術，它的好壞評定與發展繁榮與觀眾息息相關，只有觀眾歡迎喜愛，中國傳統曲藝才有生命力。中國傳統曲藝的創作者要想創作出觀眾歡迎的曲藝作品，必須通過走訪調查了解觀眾的喜好，這樣才能精確地把握時代潮流，傳統曲藝才能迸發生機。章回鼓書《古城暗戰》傳承傳統曲藝，又融入現代的舞臺技巧，講述的是當今觀眾頗為感興趣的諜戰故事，必然能夠受到觀眾的喜愛，而近年來涌現出的優秀曲藝作品如《常回家看看》《臘月天兒》講述的也是貼近觀眾生活的故事，采用活潑俏皮的形式，必然能夠引起觀眾的共鳴，給觀眾帶來良好的心理體驗。

《古城暗戰》的成功對于教學實踐也具有重大的意義，在曲藝教學中融入這樣的優秀作品必然會有良好的教學效果。章回鼓書《古城暗戰》進校園，必須采用更加貼合學生的形式，可以邀請《古城暗戰》中優秀的表演演員進校園進行專場表演與課堂講解示范，這樣使得學生對于曲藝表演有更加深刻切實的體會。還有很多優秀的曲藝作品如《臘月天兒》《常回家看看》等獲獎作品，也可以作為典型的范例對學生進行教學講解，學校可以邀請優秀曲藝作品的創作者、表演者來與學生分享創作表演的心得與經驗。同時也可以將教學不僅僅限制在課堂上，帶領學生參觀《古城暗戰》表演現場，收集唱詞、唱腔、音樂的資料，在觀摩后進行分析講解，并且組織學生表演其中精彩片段，分組展示各自學習成果，使學生在主動學習與表演實踐中感受《古城暗戰》優點與魅力。學校還可以帶領學生參加曲藝作品的交流研討會與展演會，使學生更加貼近各種各樣的曲藝作品、曲藝創作者、表演者與曲藝理論。

結語

章回鼓書《古城暗戰》是中國傳統曲藝的傳承堅守與創新相互結合的案例，既保留了傳統曲藝獨特的民族區域特色，又借鑒了優秀的形式與技巧加以創新，這對曲藝發展與曲藝教學都有著重要的意義。

注釋：

[1]吳文科.“曲藝”與“說唱”及“說唱藝術”關系考辨[J].文藝研究.2006(8):102-103.

[2]仲春梅.論曲藝藝術的改革創新[J].藝術百家.2017(3):88.

[3]吳文科、蔣慧明、高蘋.2014年度中國曲藝發展研究報告[J].文化藝術研究.2015(4):83-84.

[4]王俊霞.河南墜子唱腔特點與演唱風格研究[D].河南大學.2006.

[5]張靜.梅花大鼓論略[D].天津音樂學院.2007.

[6]岳永逸.技術世界民間曲藝的可能[J].華東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6(7):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