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吹我上山

李金昆

清明

清明的雨

能譯出

故去親人

青色的語言

且于淚眼中

蔓延成萋萋的一片

足夠讀上

一年

殘荷

荷葉折向水面

看到一尾魚在戲水

梗已舉不起秋風

萎成八大山人的墨韻

蓮蓬碩碩

不知遺誰

暗想:

若有纖纖的手來采

安置到一汝窯的瓷瓶中

一點秋色

還會裊裊然

一只水鳥

立在荷上

囀幾聲秋寒

冬至

左邊的腳印才秋天

右邊的腳印已深冬了

風伸出冷冷的手

叩我的窗

幾案上那叢水仙聽到了

綻出一片驚呼

冬至告訴我

已交一九

接著是二九

燕歸來的時節該不遠了

我寫下幾行詩句

它們的足踝

踩在南回歸線上

晚秋

那人在水之湄

行行停停

面色如紙扇

折進冷肅的晚秋

俯下身子

撿拾幾粒卵石

如撿拾二三心事

拋向水面

卵石一一

先黃昏

凋落

風吹我上山

山上的風

瑟瑟地從天際吹來

仍像去年的寒

山上的楓

未經霜打

紅葉卻比去年的淡

山下的湖水

亦如去年的蒼青

陽光下泛著微瀾

山的小徑通往山外

四季從這里走出

又從這里走回

它們怎知我

不同于去年的思緒呢

風吹我上山

風吹我下山

淚一度青過

我不知還欠這個世界什么

卻覺欠很多

而時光逼我太迫

恍然間半生已過

白天不放過

夜里不放過

我的心已成蜂巢狀

假如那些債是裸根

我愿將心零落成泥

且在零落成泥處

長一株小草

以證明

淚一度青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