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生態語言學視角看現代網絡語言的發展與規范

張婧

摘 要： 生態語言學是一門研究語言及其周圍的生態環境關系的新興學科，其主要觀點認為語言與生物物種相同，在進化過程中需要同時具備多樣性和多態性。這樣的語言才能健康長久地發展。因此，生態語言學為現代網絡語言的研究提供了一個全新的視角，它為網絡語言的特征、功能及規范問題提供了理論指導，并認為網絡語言應該存在于一個健康的生態環境，通過與其他語言形式的良性競爭達到發展和生存的目的。

關鍵詞： 生態語言學 現代網絡語言 發展 規范

一、現代網絡語言的定義及構成

網絡語言作為互聯網時代的文化衍生物，因其獨特的詞匯構成及特定的語言使用方法而引起語言學者的高度關注。特別是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人們的生活和互聯網的聯系更緊密，對于日常語言的影響越來越大，因此線上線下的界限變得愈來愈模糊。此外，較之互聯網時代初期的網絡語言，移動互聯網時代的網絡語言發生了相應的變化，不僅擺脫了“圈子語言”的種種限制，而且變得更加通俗易懂。本文將移動互聯網時代出現的網絡語言定義為現代網絡語言，從而與傳統網絡語言進行區分。

為了對現代網絡語言進行更好分析，本研究選取了2010年—2016年7年間新浪微博評選出來的“網絡十大熱詞”并建立了網絡語言語料庫。在對語料庫中的網絡語言進行歸納分析后，按照其構成方式可以將現代網絡語言分為七大類，分別是表情符號類（如：●● ●●）、語碼混用類（如：“No作no die”，“打call”）、諧音類（如：“藍瘦香菇”）、縮寫類（如：“喜大普奔”）、舊詞新用類（如：“劉懟懟”）、時語共鳴類（如：“先制定一個小目標”）和網絡語法類（如：“這個真的是哇塞了”）。由此可以看出，網絡語言作為一種全新的語言形式，其構成、使用及受眾并非一成不變。相反，它不斷進行變化和調整。因此，網絡語言的發展一直受到學界的高度關注，并從多個角度對其進行研究。例如，使用符號學理論分析網絡語言的構成；利用模因論等文化理論分析網絡語言的復制與傳播；采用隱喻等修辭理論對網絡語言語篇進行分析。但是，目前對于網絡語言的研究缺乏一種有效的理論或者視角解讀它的動態發展、生存環境及語言規范等問題，同時也缺少對于網絡語言影響的準確評價。

二、生態語言學的出現及發展

生態語言學（eco linguistics），也稱語言生態學（ecology of language），是由生態學和語言學相結合而形成的一門交叉學科，主要研究語言與生態之間的相互關系。由于它將語言、語言使用及語言研究均作為當代生態問題的組成部分加以考察，還具有應用學科的特性（楊勇，張泉，2015）。“語言生態”這一概念最早是由是美國斯坦福大學的豪根提出并使用，他將生態語言學定義為“研究任何特定語言與它所處環境之間相互作用的一門學科”（韋獻妮，2015）。之后，“語言生態”的概念受到語言學界的極大關注并積極將語言生態的原理和理念運用到實際語言研究中。目前，生態語言學主要存在兩大基本理論，即語言的多樣性和動態性（范俊軍，2005）。與生物物種進化相同，生態語言學認為語言的發展是變化多端的，不可能只存在一種表達形式；而動態性則認為語言是運動的，不是一成不變的，其自與外界的聯系都處在變化中。目前，運用生態語言學的兩個基本理論進行研究越來越受歡迎，應用的領域越來越廣。其中，生態語言學對于語言的研究領域主要包括關注語言多樣性、瀕危語言、語言活力、語言進化等問題。也就是說利用生態學原理去調查研究所有可能影響（增強或削弱）語言功能的各種環境因素，考察語言生存與發展的生態環境，以及對各種語言的活力和生存狀況做出評估（楊勇，張泉，2015）。換言之，生態語言學是運用生態理論透視語言現象，并透過語言現象勘測語言與環境之間的關系及環境對語言的影響。語言的傳播和發展離不開環境，還會受自然環境社會環境、人文環境的影響。在時代發展過程中，環境在不斷變化，因此語言必須隨著做出調整以適應環境，從而實現語言生態系統的平衡（肖敏，2017）。生態語言學為網絡語言的研究提供了一個新的視角。通過分析網絡語言的生態因素，不僅可以揭示網絡語言產生與發展的生態性，還對現代網絡語言的發展具有指導意義。此外，生態語言學能夠對網絡語言為語言生態系統做出的影響產生客觀的評價，對網絡語言未來的走向進行預測，進而推動語言生態的和諧發展。

三、生態語言學對現代網絡語言發展的解讀

（一）現代網絡語言具有多樣性及動態性。語言生態系統與生物的生態系統一樣，是一個多種語言共存并與社會環境相互作用的動態平衡體系，其中最顯著的特征是語言的多樣性和動態性（黃知常，舒解生，2004）。語言的多樣性包括語種多樣性、詞匯多樣性、語用形式多樣性。由于物質世界與文化觀念的千差萬別，必然要求語言種類多樣化，多種語種并存才使世界上豐富多彩的民族文化得以保存流傳。同時，只有語言保持動態性才能使得語言材料豐富多彩，實現語言內容的創新性，這樣的語言生態系統才能夠健康長久地生存并發展。

根據生態語言學的指導思想，網絡語言的出現是為了滿足互聯網環境下的言語交際而催生出的一種全新語言形式，是互聯網語言環境下發展的必然產物。它存在的意義不僅使言語交際更加順暢，還豐富了漢語語言的生態系統，體現了漢語語言強大的生命力和多樣性。隨著網絡環境的不斷變化，網絡語言衍生了不同的語言變體或者產生了不同的語言使用功能。這不僅反映了網絡語言體系的日益成熟，而且反映了網絡語言生命力的旺盛，即網絡語言與互聯網語言生態甚至是漢語語言的生態環境融合得很好。現代網絡語言共由七大類語言構成，每一類都有大量的語料及變體，以此適應互聯網時代變化多樣的語言環境。以表情符號類網絡語言為例，按其構成可以分為：依靠電腦鍵盤產生的表情符號、網絡社交交際軟件自帶表情符號、利用制圖軟件制作的動態圖及表情包等。這些表情符號都是在互聯網時代發展的不同階段，依靠不同的信息技術支撐而產生的，在網絡交際中不僅使得交流過程變得詼諧生動，而且隨著表情包反映出的語義內涵越來越多，有時候僅僅憑借表情符號類網絡語言就可以達到交際的目的，從而取代言語交流，網友們戲稱此舉為“斗圖”。符號類網絡語言適用于不同的網絡交際環境及不同的人際關系，不僅使得網絡交流變得更加順暢，而且增強了網絡語言生態系統的生命力，豐富了網絡語言的構成。

（二）現代網絡語言的發展體現了優勝劣汰的生物法則。德國歷史語言學家施萊歇爾在研究語言的發展過程時曾指出語言同世界上一切生物形式一樣，都有其發展、成熟和衰敗的不同過程，動植物通過自然選擇優勝劣汰，最終保持下來良種，而不利的變種就會在此進化過程中自動消亡（黃知常，舒解生，2004）。語言的進化和發展也是一樣，也要經歷多種語言之間的滲透及相互影響。在競爭過程中，處于有利地位的語言得以保存，反之則會遭到淘汰。語言之間的競爭如此，同一種語言中的多種語言形式競爭也同樣符合生物進化規律。

網絡語言作為漢語的一種全新表達形式，它的存在及其發展同樣是競爭的結果。網絡語言作為一種多樣性及動態性并存的語言形式，在發展過程中受到主流媒體、日常生活用語及其網絡環境的影響極大。因此，它既要滿足網絡交際的特殊要求，又要符合大眾對于語言的期許，這就使得網絡語言的發展經歷了不同的階段。第一個階段：傳統網絡語言階段，這是網絡語言發展的第一個階段，這時的網絡語言受到網速及上網產生的費用制約主要凸顯了簡潔、省時的經濟原則；第二個階段，隨著互聯網的發展，網絡語言的使用者大部分是青年人，為了彰顯個性，突出“圈子語言”的身份，網絡語言表現出更多的是新奇、晦澀等特點。比如21世紀初期風靡網絡的“火星文”，是以一種或者多種語言符號來共同完成語義傳達的一種語言方式。通常一句話中會同時包括漢語繁體字、日語、韓語、符號、數字等多種符號，因此很難讀懂其具體語義。例如：“我愛你”的火星文表達可以變成：“莪嬡伱”或者是“ツ愛邇辷奌奌”。雖然這樣的網絡語言在一定程度上能體現網民追求個性的心理，但是由于難以掌握和晦澀難懂而使得“火星文”在競爭過程中明顯處于劣勢，因此使用的網民人數越來越少，最終“火星文”已經基本退出網絡語言的歷史舞臺，鮮有人問津。第三個階段，也就是現階段，現代網絡語言正處于一個穩定的發展階段，即逐漸適應網絡環境的同時，還符合大眾及大眾傳媒對于網絡語言的要求。筆者在對近7年網絡熱詞的分析中發現，現代網絡語言已經傾向于擺脫“圈子語言”的特點，與日常生活語言的融合越來越多，線上線下語言的界限變得越來越模糊，使用人數及階層達到空前的狀態。因此，可以說目前的現代網絡語言階段正處于旺盛的發展期。

四、從生態語言學視域下看現代網絡語言的發展及規范

網絡語言自出現之初，就因獨特的構詞方式及使用方法受到語言學界的密切關注。一直以來，對于是否該使用網絡的爭論就從未休止。部分學者認為網絡語言的出現對于傳統語言乃至方言都有負面影響，因為它破壞了傳統語言的“純潔性”。特別是隨著移動互聯網時代的到來，網絡語言對于人們日常生活語言的影響越來越大，其中網絡暴力的出現又一次將網絡語言的去留推上了風口浪尖。然而，從語言生態學的角度來說，這樣的擔心實則不需要。首先，網絡語言不是人為刻意創造出來的一種語言形式，而是在特定的語言環境下自然而然產生的一種獨特的語言現象。從這個角度來說，網絡語言會根據互聯網的發展變化而改變，并不以人為的意志而轉移。其次，網絡語言是漢語語言生態系統的一部分，網絡語言的發展及其影響力恰恰體現了漢語語言的生命力和活力，反映出同一種語言內部的語言形式之間存在激烈的競爭。但是這種競爭恰好是漢語語言活躍繁榮的體現，只有通過這種開放性的良性競爭，才能使得漢語言變得更加豐富，更加有活力。至于網絡語言是否會影響普通話“純潔性”的問題，這受到語言生態系統進化法則的制約。任何一種語言都不是靠人為的保護而生存下來的，因此不要小看傳統語言、普通話及其方言的生命力和競爭力。在與網絡語言的競爭中，普通話及其方言等其他語言形式同樣能找到最適合自己的發展道路，同時與網絡語言互相影響，互相滲透，最終不僅會滋生出健康的網絡語言文化，而且會共同促進中文語言的發展。

參考文獻：

[1][4]楊勇，張泉.生態語言學視野下網絡流行語的語言污染及治理探究[J].湖北社會科學，2015（3）：137-141.

[2]韋獻妮.從生態語言學角度看中國網絡語言的衍生與影響[J].桂林師范高等專科學校學報，2015（1）：98-104.

[3]范俊軍.生態語言學研究述評[J].外語教學與研究，2005（2）.

[5]肖敏.生態語言學視角下的網絡媒體新詞研究[J].北方文學，2017（8）：226-227.

[6][7]黃知常，舒解生.生態語言學：語言學研究的新視角[J].南華大學學報，2004（6）：68-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