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診室內外

○趙雅楠

大哥在急診室工作多年，每次遇到危重病人，幾乎都是拼盡全力去搶救，真的是在跟死神搶人。很多時候，家屬的沖動和不理解，很大程度上是在加劇病人搶救的風險，因為病人情況危重，離不開機械通氣、胸外按壓和輸液補液，每一個環節都需要醫生爭分奪秒，全身心投入。

胸外按壓強調的是連續有力的按壓，在轉診過程中，在搬運患者時，中間的諸多步驟，都會使得胸外按壓間斷，不能連續，造成患者情況的惡化。現在，那位患者全身廣泛高凝，亟須溶栓，否則，血管里都是血栓，大腦就會缺血缺氧，發生腦死亡，大腦缺血6分鐘后，腦細胞就會發生不可逆的損傷。

得知這些，患者的妻子有點不知所措，一改之前的強硬態度，沒有立刻同意溶栓，依然在不斷給懂醫的親朋好友打電話，征求意見。

就算你的朋友是名醫圣手，可是不在現場，不能直接為患者診斷，同時，患者的病情瞬息萬變，導致他們很難遠程給予及時有效的建議。患者能夠信任和依靠的，只有接診的醫生。

時間在一分一秒地過去。患者的妻子終于簽了同意書。大哥立刻給患者用上尿激酶溶栓，患者的病情幾番波動，心電圖的室顫波仍舊存在。

終于，在完成5個周期的CPR后，患者的情況開始有了好轉，心電圖開始出現竇性節律，隨著補液和溶栓的進行，血壓也在逐漸上升，患者的意識開始恢復，發出一點呻吟聲。

此時，患者的妻子再度闖入急診室，這次帶著二十多歲的孩子。聽到丈夫的呻吟聲，女子開始大喊大叫，懷疑醫生在折磨病人，不顧護士阻撓，拉著孩子，徑直奔向重癥搶救室。

搶救室內，大哥和同事們還在滿頭大汗、爭分奪秒地把患者從死亡線上往回拉。搶救室外，患者的妻子和兒子，差點把重癥室的大門踢破。

好不容易患者血壓回到正常值，情況趨于穩定，準備送進導管室介入放支架。

門一開，女子拉著孩子沖進來。看到渾身插滿管子、手腳還固定在搶救床上的丈夫，女子大吵大鬧，患者的兒子甚至動手推人。

剛剛經歷一場戰斗的同事們，心都寒到了極點，冷冷地看著眼前的一切。

大哥按捺不住情緒，氣憤地說：“如果你們剛剛把門踢破，硬闖進來，你丈夫的命，今天可能就葬送在你們手中。”

大哥說這話是有根據的。一周前，也是急診，一個老太太突發心梗，時間緊急，情況危重。她的女兒是工程師，自恃學歷高，見識廣，每簽一份協議，都要問清緣由后果，反復給親友打電話，謹慎斟酌。

大哥多次催促該女子抓緊時間，女子覺得醫生是想推卸風險、推卸責任，大哥越是催促，女子越是滿腹懷疑，不理會醫務人員的解釋和勸說。

風險并沒有因為女子的細致而降低，時間卻因女子的謹慎而消耗殆盡。

我永遠忘不了那晚大哥付出百般努力，依舊無力回天，也忘不了診室里，女子的哭聲，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