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社工職業困境分析

李楚妍

摘 要：隨著社會工作行業的不斷發展，社會工作者扮演了日益重要的角色，黨和政府給予了高度重視。但筆者使用文獻法和訪談法收集的資料顯示，在作為中國內地社會工作行業發展最好的深圳市，社會工作行業有著高出行業警戒線的人才流失率，一線社會工作者職業發展存在著收入不足、多頭領導、社會認可低等困境。研究運用深度訪談法訪談一線社工及機構負責人，運用社會支持網絡分析方法將訪談資料進行深入分析，認為由于社會工作行業處于初級發展階段，行業規范尚未完善、社會支持不足，行業存在著行業準入標準低、評估過多、培訓機制不成熟、立法不足、社會工作行政化及社會認可程度低等問題，導致了一線社工面臨著職業困境。

關鍵字：一線社工；職業困境；社會支持網絡

基金項目：“2018年中央高校建設世界一流大學（學科）和特色發展引導專項資金資助”（項目編號：182106）。

1 研究緣起

當前我國社會正處于轉型與發展的關鍵期，專業社會工作者在幫助不同群體適應生活、解決社會問題以及保障民生方面發揮了不可或缺的作用。2011年11月，中央組織部、民政部等18個部門聯合發布了《關于加強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建設的意見》，《意見》是中央第一個關于社會工作專業人才的專門文件，體現了黨和政府對社會工作行業的高度重視，同時也預示著加強和創新社會管理，培養一支高素質的社會工作專業人才隊伍的緊迫性。

社會工作專業近幾年在中國內地蓬勃發展，培養了大批優秀的社會工作專業的學生，但是與之相對應的是社會工作專業從業人員的市場缺口以及高人才流失率。S市作為中國內地最先發展社會工作行業的城市之一，積極學習香港社會工作發展的經驗并將之本土化，經過十幾年的發展，S市的社會工作行業走在國內社會工作行業發展的前列。本文選取社會工作發展最具代表性的S市，來探討國內社會工作行業發展過程中遇到的問題。通過收集文獻資料、對一線社工及社會工作專業機構負責人進行訪談，運用社會支持網絡分析法，探討一線社工所擁有的社會支持，分析一線社工的工作狀況及職業困境。

2 研究方法

通過對一線社工的訪談，筆者將一線社工職業困境的表現歸納為薪酬水平、人才流失情況、工作環境三個方面，同時通過管理人員了解行業內部一線社工的發展狀況及面臨的職業困境。

研究共走訪了四家在各自領域具有代表性的專業社會工作機構，A機構成立于2007年，是某企業下屬社會工作服務社，代表有企業為依托的專業社工機構，主要服務領域為司法、社區、家庭、老年、青少年、企業、外來務工人員等等，擁有自己的義工隊服務品牌。B機構成立于2010年，在這一時期，社會工作服務社在S市蓬勃興起，B機構代表了大多數中等發展規模的社會工作機構，主要服務領域集中在社區服務中心，還擁有一個日間照料中心，重點發展老年人服務。C機構是位于社區的黨群服務中心（前身為社區工作站），于2016年7月通過招投標中標后開始運營，中心在社區內主要從事四個方面的工作，即老年人和弱勢群體、婦女家庭、青少年和義工、行政工作。D機構成立于2010年，重點發展青少年項目，屬于近幾年新生的具有強勁發展勢頭的社工機構。

研究在選取S市具有代表性社工機構的基礎上，在機構內部采用偶遇抽樣選取13名一線社工及4位機構負責人，針對薪酬福利、人才流失、工作環境、職業認同等方面開展深入訪談。

3 職業困境分析

筆者經過文獻閱讀以及走訪觀察發現，一線社工群體具有年輕化、高知化、女性化等特點，由于社工行業在中國內地起步較晚，現階段行業內領軍人物大多為80后，一線社工更是多為參加工作不久的大專院校畢業生。在一線社工群體中，女性社工更是占有絕對高的比例。本文將從一線社工的人才流失狀況、薪酬福利以及工作環境三個方面展示S市一線社工的基本工作情況及面臨的職業困境。

3.1 行業處于發展初期階段

3.1.1 社會認可低。社會工作正處于行業發展初期，社會對其了解及接納程度非常有限。雖然S市已經實行了社會工作進駐社區、學校、禁毒辦、婦女兒童活動中心等活動區域，深入社會生活的各個角落，但是社會對社會工作者的了解很多還有著較大的局限，甚至有些市民認為社會工作者是具有事業編制的體制內人員，與公務員相差無二。社會環境對社會工作行業不了解時，會為行業的發展帶來很大的阻力。由于社會工作在發達國家和地區發展時間較長，收獲了不俗的成績，在社會中扮演著重要的角色，許多群體或個人會主動尋求社工的專業幫助。社會認可低加大了一線社工開展工作的難度，降低了一線社工的行業認同，也造成了社工的職業困境。

3.1.2 準入標準低。除此之外，處于行業發展初期的社會工作在招聘社會工作者時沒有過多的限制，一位專科非本專業畢業、沒有社會工作的從業經驗、也沒有考取行業資格證書的剛畢業學生，在原則上都是可以被錄用的。這種較低的準入門檻也使得很多畢業生將社會工作者這一職業作為自己今后從事其他工作的跳板和過渡，作為就業遇到瓶頸時的托底和保障。值得注意的是，其他社工行業發展較為規范的國家和地區對社會工作者的學歷和能力都有較高的要求。正是因為社會工作正處于行業發展初期，在社會的認可方面存在著發展的滯后性，因而帶來了付出與收益不成正比、以及招聘門檻低、工資低、流失率高的不良循環（見圖1）。

3.1.3 機構、項目評估過多。此次訪談的一個出發點就是希望一線社工及機構負責人都能夠表達自己對社工行業的看法，具體討論他們觀察到的S市社會工作行業面臨的問題，其中聽到的最為突出的聲音就是各類型評估過多。在機構D訪談兩位副總干事時，兩位負責人為我們具體說明了機構、項目評估的內容：Da：在日常工作中我們面臨的評估大致包括以下幾種，首先是機構評估，由市民政局組織第三方進行；之后是社區黨群服務中心評估，由社區處組織第三方評估。這兩種評估都需要接受來自市、區兩級的政府評估，并且兩級政府評估標準和明細不同，評估細則還經常會在評估前期發生變動，所以我們需要分別準備。除此之外，所有我們中標的項目都需要定期接受出資方的評估，比如說我們中標了某區禁毒辦的一個項目，市彩委會分項目前中后三階段下撥經費，我們就需要在這三個階段接受出資方市彩委組織的評估。最后就是我們的機構自評。所以你看，我們全年的工作基本上要圍繞著評估開展，最繁瑣的事情就是對同一項目的重復評估，評估結果還不能相互認證。這些評估的準備工作、材料的收集匯編等文字工作都需要一線社工完成，無形中又為一線社工增加了工作量。筆者通過訪談對一線社工平日工作內容進行了匯總，大致包含以下四個方面：

過多的評估意味著一線社工的實際工作量比他們預想的要多，在很多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一線社工并不能勝任自己的工作，加重了工作甚至是心理負擔，同時收入與付出不成比例也降低了職業認同，造成了人員流失。

3.1.4 微觀立法缺失。對我國社會工作立法的現狀進行分析可以發現，宏觀角度的立法較為完善、中觀角度的立法正在不斷補充和發展、微觀角度的立法較為缺失。宏觀角度的社會工作立法指的是一個國家或地區與社會福利相關的法律法規的總和，它包含相應的社會工作法律規章及條文，既是社會工作人員的工作依據和行為準則，又是服務對象權益得到保障的體現。中觀角度上，立法正在不斷地補充和發展，針對社會服務機構的立法措施不斷出臺。現階段我國針對社會工作者的立法還沒有完全建立，這一層次的立法工作是我國社會工作立法體系的薄弱環節，不能夠滿足當前日益發展的社會工作的現實要求。因此，當前我們急需加強的是微觀層次的社會工作者立法，來保障一線社工在薪酬待遇、工作去行政化及遭遇工作糾紛時的基本權益。

在訪談一線社工時，也提到了對立法工作緊迫性的認識：

B2：我不了解社會工作立法的情況，只是對相關的政策規章有了解，因為切實關系到我們的工作內容以及自身的待遇情況。但在平時的工作中確實沒有法律制度來保障我們的權益，就像我們平時組織室外的活動項目都會為參與的人員購買保險，但是萬一發生了糾紛我們確實只能求助于自己的機構、督導，沒有其他的法律途徑維護權利。

3.2 社會支持不足

3.2.1 好政策 難落實。S市政府出臺的“1+7”政策文件，從制度上確定了社會工作者的合法身份，使S市的社會工作行業發展駛入正軌，從政策角度給予社會工作者一定的社會支持。2013年S市將社會工作專業人才列入人才安居工程范圍之內，符合申請條件的專業社工可以申請居住補貼，這一人才利好政策實行起來卻沒有收獲良好的效果，在訪談一線社工時大家都笑談只有馬化騰能住上S市政府提供的人才安居房，很多最需要住房或住房補貼的一線社工并不符合領取條件。除此之外，政府主持舉辦的項目大賽、服務項目評選等活動，由于獎金較為豐厚、評估過多，大多是由社工機構中具備一定經驗的督導、干事等中層人員參與，不能形成對一線社工的有效支持。

3.2.2 機構遠 聯系少。一線社工大多被派駐到社區黨群服務中心或是成為崗位社工進駐崗位，與自身所屬機構 溝通聯系的頻率較低，機構給予的社會支持有限。很多情況下只是因為與督導溝通才會回到機構，與督導之外的其他機構同事或領導溝通較少，對所屬機構的歸屬感較低。

3.2.3 案主不信任 工作難度大。在訪談過程中，受訪一線社工談到社會工作開展并不是一帆風順，很多時候會受到案主、服務對象的質疑，對一線社工的工作及身份不信任，在弱化了社會工作者所獲得社會支持的同時，也增大了工作開展的難度。

3.2.4 家人不了解 難免不理解。由于社會對社工行業的認知有限，許多一線社工的親朋好友并不理解這份工作的具體意涵，也不認可一線社工的付出與艱辛。這樣的不了解、不認可也大大降低了一線社工對自己工作的認同，加劇了一線社工面臨的工作困境。

4 解決路徑探尋

通過運用社會支持網絡分析和測量一線社工所擁有的社會支持，筆者發現一線社工在家庭支持、機構支持、政府支持及社會環境支持都存在著可以提升的地方，本文從這四個方向對解決一線社工的職業困境提出自己的思考，以期社會工作行業的良性發展。筆者站在一線社工自身的角度探尋發展空間；站在社會工作機構的角度挖掘提升一線社工生存狀況的途徑；站在政府和行業協會的角度分析能夠切實改善社會工作者利益的方式；最終從整個社會大環境的背景下分析社會工作整個行業的提升點，增加行業競爭力。

4.1 一線社工

4.1.1 晉升路線。一線社工的晉升路線有兩個方向，首先是專業路線，從一線社工做起，不斷充實專業知識、積累專業經驗、考取資格證書，向督導助理、初級督導、中級督導一步步邁進。隨著專業地位的提高，薪資水平也會隨之提升。第二是管理路線，經過工作經驗的積累或是有突出的能力，可以從一線社工晉升至黨群服務中心的中心主任，之后通過項目經驗的積累成為機構內部的干事，晉升至機構管理層。

4.1.2 薪酬構成。在訪談D機構的負責人時也提到，在現階段，有了一定工作經驗、獲得行業認可的社工的薪酬構成不單單是機構所提供的工資，還可以通過參與項目活動，獲得項目補貼；參加各級政府或是慈善基金會等機構舉辦的創業創意大賽，獲得項目創投獎金，進而通過項目孵化獲得啟動資金、運營資金；達到一定水平的社工具備授課及寫作資質，會被邀請講授課程、撰寫文章、指導培訓。以上所提到的都能夠構成社工人員的收入，只要足夠的努力和熱愛，收入會與付出達成一定的共識。

4.1.3 內在提升。一線社工對自己的職業認同不足，對工作的專業性存在質疑，更需要通過不斷的培訓、積累，提高自己的專業素質。S市的社工學院為每位社工都提供了免費或是費用極低的課程培訓，機構或督導也會為社工提供不同類型的培訓或專業資料，亦或是社工自己主動收集適合自己水平的專業資料，借此機會不斷提升自己，以期待更高的職業發展。社會工作相較于其他行業有著非常鮮明的行業特點和行業價值觀，“助人自助”的工作理念更是指導著每一位一線社工為行業付出自己的青春。這是一個有靈魂有深度有理想有抱負的行業，需要每一位從業人員有著高度的工作熱情，熱愛自己從事的行業，興趣與工作結合是最美妙的事情。

4.2 社會工作機構

社會工作機構作為一線社工的管理機構以及指導者，應該扮演適當的角色來幫助剛入職的社工盡快成長。運用社會工作的專業情懷，使用助人自助的工作方法，組織團隊建設，提高一線社工的行業認可，打造機構家文化，充分調動社工的督導制度，為一線社工提供在專業知識層次的社會支持。社工行業與其他行業很大的一個不同點就是督導制度的存在，督導對于社工來說更像是一個比自己更有經驗的師長，在行業走向、人生道路上都能給自己一個指向、帶來一定的啟發。督導會定期與所負責的社工進行小組或一對一訪談，分享工作方法，幫助一線社工答疑解惑。社工機構應該充分運用督導模式，真正的關注到一線社工所面臨的問題，盡自己所能去幫助，讓一線社工領略到社會工作助人自助的魅力，增強自己工作的認同感。

4.3 政府和行業協會

社工協會作為行業的領軍者、管理者、政府與民間機構的橋梁，應該起到加強二者之間溝通聯動的作用，站在社工的角度為弱勢群體謀取利益，使社工的聲音被更廣泛的聽到。許多社工在訪談過程中抱怨社工沒有發聲的空間和渠道，作為行業協會，應當采取有效措施建立良性溝通機制。S市各級黨委政府對社會工作的支持力度有目共睹，政府各界也對社工的發展給予了充足的關注。在行業發展初期，亟需政府引領行業得到社會各界的認可，為行業發展營造良好的環境，形成社會認可—入行標準提升—服務質量提升的良性循環。

4.4 社會環境

從社會環境的大背景中考慮社會工作這一行業所處的位置，可以發現經過近十年的發展，社工行業打開了在S市的知曉程度，走入了每一個社區，走進了百姓身邊。一個行業只有讓更多的人了解才能獲得更多的認可，可以說社工行業在S市的發展進入了良性循環的前端。我們應該對社工的發展采取一個更包容的態度，同時社工行業自身應該加強自己的標準設置，提高自身的專業性，獲得社會的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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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釋

1.曲玉波. 社會工作立法的現狀分析與路徑選擇[J]. 社會福利（理論版），2015，01：57-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