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護生命

丁皎年

耶魯大學做過一個實驗：擺放一株植物，讓一個人正常地從植物旁走過，植物沒事；再讓另一個人拿斧頭去砍植物，然后走掉。結果儀器檢測出植物的脈沖電流有明顯的變化：之后，每當這個“正常人”走過，曲線平靜；“兇手”走過，曲線波動大。一株植物，尚且如此敏感，有愛恨情仇，何況人？

迪拜建造摩天大樓和新城的時候，對一波一波的海浪沖擊，須有良策：既要阻擋海浪對人工堤岸的沖刷，又不能阻擋海水的流動。經過多次實驗后，這里建造了很多兩個鐮刀形對接但口子錯開的環形防波堤。建成后，效果不錯。不過，似乎海浪對沙子的沖刷稍大一些，如果長期沖刷，沙子會堆積在堤岸，越積越多。工程師想了一個辦法：在海底堆積固體，減緩沖刷力。放什么固體呢？不是水泥墩，而是大石頭。

他們從很遠的山區開采出大石頭，用載重車一輛輛運來，“撲通撲通”倒入海里。雖然工程進度緩慢，但效果非常好，達到了預期目的。不久之后，出現了一個奇跡：大石頭與海沙間，長出了嫩嫩的海草，隨水搖擺，更令人驚喜的是，有了海洋小動物，五顏六色的小魚游來游去。這就是說，扔進大石頭，意外改變了海底的生態環境。

美國加州西部落基山的森林里，生長著珍貴的紅杉。樹很高大，80米，90米，100米，最高的達110米。樹齡幾十年、幾百年、幾千年的都有，樹干棕紅而粗壯，枝葉茂盛，濃蔭蔽日，宛如童話世界。近年來，紅杉林已成了一道風景，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前來觀賞。但人們行走于林中，有一個隱患：樹高處的枯枝會跌落，傷及行人、車輛和物品。

森林工作人員便想了一個辦法：用望遠鏡巡視可能要跌落的枯枝，然后通過升降繩索上去，用電鋸鋸掉枯枝，再用繩索把鋸斷的枯枝慢慢吊下來。這個過程要5～10分鐘。吊到地面，落穩當，解開繩索，卸下枯枝，繩索上升，再去吊另一根枯枝。

這么“窩工”，為什么？他們說，樹冠下有好多生命，搭窩的小鳥、蹦跳的松鼠、繁忙的昆蟲、鮮嫩的花草，扔下枯枝會砸傷它們。

俄羅斯與東歐其他國家交界處的森林里，生活著一種淺灰色翎毛帶斑點的鴛鴦。雌鴛鴦孵蛋時，為了安全，要飛到十幾米高的大樹的樹洞里孵蛋。一個月后，小鴛鴦就破殼出世了。在這溫暖的窩里，小鴛鴦一般待一天就要離開，因為肚子餓。

這時，將有小鴛鴦一生中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考驗：飛到地面去。但窩巢距離地面十幾米高，小鴛鴦不會飛，怎么到達地面呢？只見鴛鴦母親站在樹洞邊，嘎嘎叫幾聲，挪動腳步，察看地面，張開翅膀飛下來，邊飛邊滑翔，穩穩地落在厚厚的落葉上。它站穩，仰頭看著樹洞邊的小鴛鴦，開始嘎嘎地叫。第一只小鴛鴦學著母親的樣子，邊“飛”邊滑翔下來。嬌小的身體在空中搖搖晃晃，快接近地面時，身體已經失去平衡了。但因身體輕盈，雙翅展開著，雖顫顫悠悠，下降速度卻慢，而落葉很厚，足有30多厘米，它的身體栽進去，濺起樹葉，像人跳入蹦床被彈起來。

降落成功了！它站起來，興奮地跑向母親。第二只，第三只……一只只安全地降落到落葉中了。最后的一只，似乎膽小，不肯跳，母親仰頭看，嘎嘎地叫著。它沒有選擇，終于決定跳了。沒問題，搖搖晃晃栽入落葉里，不過身體被彈起后翻了一個滾。母親領著它們朝河邊行進，半小時后，歡快地踏入河水。

落葉，一片片落葉，誰又能想到堆積千百年，結成一床厚厚的棉被，接受小鴛鴦的新生。而林場工人，知道這個秘密，從不清掃落葉，有時還加厚落葉。

在生活中，我們對這個世界的任何一個角落、一個細節、一個物事都留意一點，小心翼翼，說不定就是一個呵護生命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