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劉占遠(北京)
一踏上這片土地,不能不觸景生情,頓然在耳畔飄過“春天的故事”那樣親切、熟悉、懷戀的旋律……

一
如今,飛馳的高鐵,瞬間就會把視界從琉璃華蓋的古都北京移到巨廈櫛拔的新城深圳。一踏上這片土地,不能不觸景生情,頓然在耳畔飄過“春天的故事”那樣親切、熟悉、懷戀的旋律。
2018年,是改革開放40年的節點,40年的光陰霎那間飄過,只要一想到這串阿拉伯數字國人無不激起無限的感慨!當我們每個家庭,每個人回憶起經歷過的故事,無不涂上了這座城市的色彩。因為,她是一個標志,一個“春天”開始的地方。
1978年,黨的十一屆三中全會,結束了十年動亂,吹起改革開放的號角,揚起理想的風帆。那時,連同深圳在內劃定的十四個沿海城市作為對世界開放的窗口。上個世紀八零年代,毗鄰國際港香港一臂之隔的地方片刻之間矗立起一座高廈林立的現代化大都市,于是用速度和高度在祖國的南海鑄造一座紀念碑。深圳,由改革開放的魄力和胸襟鑄就的大城改寫著世界建城史的規律。
然而,更大的意義在于一個封閉了許久的文明終于走上了擁抱世界的偉大征途。這個事件的歷史意義要遠遠超出人們的想象。
此時此刻,從現象就能感受到我們生活的巨變。在寫這篇文稿時,透過明亮的窗玻璃即可看到不遠處一列乳白色的列車正靜悄悄從眼前劃過,我久久地回味著那個白色的身影,不久,又一列白色的列車重新印在眼前的鏡框里。世界在驀然中變遷,即便是在幾年前走一趟如此遙遠的距離也是耗費時日的。轉瞬間天涯卻為京畿,能不讓人聯想起深圳速度的開啟嗎!近些年來,科技井噴式的發展依然是由深圳敲開的,聯系一下北京海淀區的中關村科技開發區的科技引領沒有南方這座大門魚貫的春風也是不可想象的。
當一抹陽光染在福田區高廈群落的頂尖,深圳人便開始忙碌起來。街上,地鐵里年輕人在忙不迭地趕路,他們也許會在某個瞬間流出一絲憂郁,但,這種激流式的慣性速度沒有時間允許他們多想,年輕人為了實現夢想依然重合在上一代人的腳步上奔走。
在街口,一彎椰子林的前面又看到了那個老人的油畫肖像,立刻勾起一件久違的往事:那是上世紀80年代初,我才二十幾歲,正是躍躍欲試的年齡,有宣武區文化館一個朋友帶我到靠近天寧寺護城河西側的一家美術公司去約見一個人,據說是要謀件大事,我很想知道內容,但路上,這位畫友就是不講。后來,茶敘之間才得知要見的這位臉色黝黑的哥們正要試探一件大事:“辭職南下去深圳。”
他神色飛揚的設計著未來的生活,我被他的敘述迷住了。然而,現實的提示使我對他表示懷疑,我試著問他:“你真的要辭職?”
他不假思索地點點頭:“當然!當然!”
引薦的朋友仰著臉啟發式地問我:“怎么樣?一塊走!”
我都木了,要知道,當時鐵飯碗,固定工作崗位可是天經地義的價值。
我退縮了,困惑了,在計劃經濟下生活的標準定義正在受到挑戰,市場正在悄悄地走入歷史的舞臺,人生的選擇也開始讓固定的模式不安起來。
那時候,深圳,是一個陌生的名字,他會帶給開拓者一個怎樣的人生是未知的。我打心里敬畏這個朋友,敬畏在那一時刻做出抉擇的人們。
今天,當我站在梧桐山這座周圍的最高峰瞭望深圳,瞭望與之相隔一墻的香港,從這巍巍大城之上回望祖國四十年來的變遷,循著那位遙遠北方走去的朋友的已經模糊的影子,我在心底里輕輕的問候:“深圳,你好嗎?”
二
這一陣子,在廣東游走的時間,依然感受到了40年前那一決定的力量和成就。即便碎片化的反映一些這個改革前沿城市的面貌,也已經足夠依然她的壯美。熙攘的地鐵上我在試圖尋找那些尋過夢想的人和正在尋夢的人。他們操著各地方的語言,在各個交匯站擁擠的轉換,所有的寫字樓依然是滿滿的忙碌,我詢問過當地人,樓蓋的那么高,那么多,是不是空置率也很高,回答是滿滿的,擠不上。國際的,全國性的許多大公司的總部就在這里,作為經濟虹吸效應的關系,那些與之相適應服務領域跟進在大大小小數不清的辦公樓和鋪面房中,那里面忙碌著許許多多奮斗的年輕人。甚至在一處叫做曬布的地鐵站旁在迎街的小鋪面內兩個來自河南的女孩高聲叫賣著剛出鍋的包子,而與之相對的狹小空間內一個小伙在不停地以手工搖著石磨,用土法將豆漿碾壓出來。然后再分到大紙杯里,合理的配置了一餐簡單的飲食。
小餐點對面閃爍著小龍蝦的招牌,時尚男女青年們擁擠在那里等著叫號。
南國的太陽很熱,不過,由于植被蔥郁,躲在樹陰下去大芬村還是很有沖動的,因為那個地方是以創造藝術商品奇跡著稱的。然而,當我走進那里,卻沒有見到火爆的交易場面。和一個老板聊天才知道已經沒有了前幾年的熱鬧光景,他說這里以前主要面對歐美市場。沿著玲瓏矯飾的小巷建筑巡望,嫻靜的審美品讀亦是久久駐足的理由。不過,畫商們可沒有這份好心情。聽一個朋友講國內有幾個知名的畫家就是從那里走出來的。
臨近深圳不遠的幾個郊區小鎮閑逸而富有,據說依靠村里的土地出讓每個村民每年可以分上幾十萬元。這個消息應該是真的,一位江西來的小伙在這里租下一座樓開酒店和飯店想必每年會向村子里交不少的租金。
這里的東北人也很多,寒冷的土著與闊大的棕櫚樹顯得不合拍節,大榕樹陰下的小販南腔北調。他們共同生活在期冀在這片改革的土地上。
三
在臨近中興生產基地的周圍有一大片正在新建的樓區正在火熱的施工中,在其它城市房地產市場消退的環境下,這里形成一個巨大的反差。與老板的接觸中得知他是潮汕人,又是潮汕人!在這里有許多老板都是潮汕人。潮汕人的商業意識強來源于古已有之的傳統。難能可貴的是他們的創業精神。這個來自潮汕的老板很早就來到了深圳,是個瓦工,從一把瓦刀開始打拼至現在的局面,這絕對是一個奇跡,像這樣的奇跡在深圳這個地方不勝枚舉。當然,也會有許多失敗者。不論怎樣,所有來深圳創業的人都不悔青春,有夢,踐約過。一天與深圳的文化官員茶敘,得知他是一位男高音歌唱家,很是驚訝!他拿出自己的磁帶給我聽,我真的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簡直就是帕氏重生,意大利歌劇詠嘆調的高度與穿透式的音色與文化干部的身份反差太大。然而,他生生放棄了自己的專業,20年前來到這里做了一名公務員。他說自己悔也不悔,命運無常。
從廣州到深圳有一條貫滿路燈的高速路,這在全國也是絕無僅有,它預示著這里沒有標準意義上的作息時間,即使在深夜這里也是車水馬龍。
面對地鐵里熙攘的人流,面對購物中心悠閑自在的購物者,面對著名的濃縮景觀“世界之窗”,面對林立的摩天大樓……
我在尋找40年前那個踐約夢想的青年朋友的身影,也許他已經老了正在南海城市的某個角落安享晚年,也許他還在路上奔走,他的模樣早已模糊,但他敢闖敢干的精神清晰又具象的附在時代青年的身影上。
我再一次輕輕的問候:深圳,你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