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外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法律制度述評

孫偉

摘 要：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法律制度作為一項重要的審判規則，無論在大陸法系國家，還是英美法系國家，早已在司法實務中予以確立并逐步完善。在當前兩大法系相互融合、充分借鑒的情況下，偵查人員出庭作證已成為各國刑事訴訟價值的體現，也是刑事訴訟基本規律的反映。

關鍵詞：偵查人員；出庭制度；刑事訴訟

中圖分類號：D920.4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002-2589（2018）06-0106-02

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法律制度作為一項重要的審判規則，無論在大陸法系國家，還是英美法系國家，早已在司法實務中予以確立并逐步完善。但是，由于地域文化、法律習俗、文化背景等方面的差異，世界各國對這一法律制度的規定及運行各有不同。

一、英美法系國家偵查人員出庭制度

英美法系國家是以審判中心主義作為刑事訴訟的核心的，即法庭審判是整個刑事訴訟的關鍵和靈魂。由此，偵查人員是否出庭是由法官來掌控和決定的；同時，由于英美法系國家獨特的“等腰三角形”的訴訟結構，被告和檢察官是地位平等的雙方，都可以申請證人出庭作證，由法官居中裁量是否準許。加之其證人的含義十分寬泛，幾乎包括所有在刑事訴訟程序中向司法機關提供口頭或書面證詞的人，因此偵查人員理所當然地具有證人資格。

（一）美國

美國偵查人員出庭作證不僅是當然的義務，而且是法定之責。《聯邦證據規則》第601條規定：除了特殊的規定之外，任何個人都具有擔任證人的權益。具體表現形式有：第一，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602條“若對于證人而言，并沒有深切的感受，則原則上不能出庭作證”。第二，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605條，“主審法官不能在自己審判的案件中充當證人”。第三，美國《聯邦證據規則》第606條，“陪審團成員不得在自己當陪審員的案件中以證人身份出現。”除此以外，“作為裁判者的陪審團或法官完全根據控辯雙方當庭進行的舉證、質問、辯論來認定事實，做出裁判結論。”[1]

美國《統一證據規則》第509條指出，“對于情報員而言，已經作為證人出現在法庭之上，則不能具有主張特免權。”[2]這些法規足以看出，美國法律只排除了本案主審法官和陪審團成員的證人資格，但卻未出于職務關系排除警察的證人資格。因此，偵查人員當然要和普通證人一樣出庭作證。在美國，證人只要被傳喚，在庭審中就必須親自到場，否則其證詞就不能作為證據使用。也就是說，偵查人員必須在庭審中陳述相關事實，并接受控辯雙方的詢問。反之，若被傳喚的偵查人員不到場作證，則相關的記載會被當作無效證據處理。

（二）英國

在英國，并沒有對證人的資質做出清晰的要求，根據英國的相關法律規定，基本上所有的居民都可以作為證人，但只有如下幾種情況例外：一是少年兒童。如果少年兒童知曉宣誓的意義，就可以作為證人，反之則不能單獨作為證人，必須有其他的佐證。二是有精神缺陷的人。三是刑事案件中的共同被告。四是配偶。五是其他。

從以上對證人的要求可以看出，英國的偵查人員是具備證人資格的。英國有句著名的法諺：“警察是法庭的公仆”（Policeman is the public service of the court）。在英國，偵查人員具有雙重身份，一方面可以作為證人，享受一般公民的權利，另一方面作為庭審的服務者，對維護司法公正具有義不容辭的責任。并且在英美法系國家中，英國作為重要的分支，自始至終都堅持傳聞證據排除原則，這樣也要求了偵查人員必須到庭作證，對偵查活動及結果進行陳述，而且接受詢問，這樣才能彰顯證據的合法性。對此，英國《警察與證據法》也做出了清晰的規定，若被告人認為偵查人員在獲取證據中采用了非法的手段，并得到證實，法院可以給予排除，但是由于公訴人并不是偵查行為的主體，因此從客觀要求來看，偵查人員就必須在庭審中接受詢問。而且，在英國法系中偵查人員與一般人員出庭作證一樣，并沒有明顯的不同，因此若偵查人員無視法庭的召喚，不到庭作證，法院可以給予藐視法庭罪將其逮捕。事實也證明，在英國發生警察不按照法庭要求、不到庭作證的案例屈指可數。

二、大陸法系國家偵查員出庭制度

依據大陸法系的傳統，偵查人員基于其職能的特殊性，不能以特定的身份出庭作證是普遍共識，他們認為如若如此將會影響案件的公正處理。但是，由于大陸法系各國立法的背景及原則存在差異，加之不同程度地受“警檢一體化”理論的影響，同時出于節約訴訟成本、提高訴訟效率的現實需要，有許多國家也立法規定偵查人員須出庭作證。

（一）德國

德國對證人的概念做出了明確的定義，要求證人要在庭審中陳述自身對案件最真實的感受與想法，但是對于在訴訟過程中需要回避的人員則不能作為證人。德國《刑事訴訟法典》第52條規定：“對于未成年人，由于心智的不成熟，或者由于精神、心理的缺陷，對出庭作證的權利及意義不能有著自己清晰的了解，只有在他們愿意出庭作證，并且在相關的代理人認可的情況下，才能夠作為證人接受相關的詢問，反之則不能作為證人而存在。”這說明，德國法律對證人資格也幾乎沒什么限制，凡是通過感官了解案件情況的公民都可以作為證人，即使是精神病人和兒童。這一規定僅有的例外情形只有三條：一是被告人在自己的案件中不具有證人資格。二是共同犯罪案件中的被告人不能成為其他共同被告人在共同犯罪案件中的證人。三是自訴案件中的自訴人不能成為自己案件的證人。

綜上所述，在德國法律中，偵查人員出庭作證由于并不違背相關的規定，因此可以作為證人而出庭作證，并且原則上也應該出庭作證，因為通過對案件進行偵查，他們這類人群對案件有著自己的見解與感受，除此以外，德國《刑事訴訟法》第250條規定：“在具體的審判案件中，若證人對事實的陳述僅僅是建立在個人感受的基礎上，則必須接受直接的詢問，不能以宣讀筆錄代替”。這種規定在德國法律中也被稱為詢問本人原則，因此，偵查人員作為控方證據的收集者與提供者，由于對案件有著深刻的感受，因此在庭審中必須要接受詢問。在德國法律的具體實踐過程中，若證人被傳喚并且沒有到庭作證，就必須傳喚相關的對其實施詢問的偵查人員到庭作證，如若偵查人員提供的是電子證據，則該證據就必須當庭播放。

（二）法國

法國《刑事訴訟法》第101條規定，“預審法官應當通過執達員傳喚他認為其證言有助于查明案情的人到庭作證。”[3]這就是說，任何人不管他是誰，只要法官認為聽取其證言對查清案件事實有所幫助，都可以作為證人被傳喚到庭，偵查人員也不能排除這一職責和義務。法國法律還規定，對于案情簡單、情節輕微的案件，法官在審理時，對案件的詢問一般應先從偵查人員開始，也就是先詢問控方的證人，而專家證人則被排在最后，這表明在法國在司法實踐中是允許和支持偵查人員以證人身份出庭作證的。

三、其他國家偵查員出庭制度

（一）日本

日本的法律制度主要來源于德國，同時又吸收了英美法系中的一些制度。嚴格地說，它既不屬于大陸法系也不屬于英美法系，而且其法律制度和立法思想對我國及臺灣地區有著比較大的影響，因此日本關于偵查人員出庭制度的規定，對我國也有極高的借鑒價值。

日本《刑事訴訟法》第143條規定：“除去一些有著特別規定的人員，原則上所有人員都具備證人資格。”由此可以看出，在日本僅除去有特別規定的人員外，幾乎所有人員都具備擔任證人的資格。這些特別規定的人員主要集中在三大類上。首先，已經具備豁免作證權利的人。其次，公訴關系人不能作為證人。第三，被告人不能作為證人。在日本，所謂的公訴關系人主要是指檢察官、法官、辯護人。從這些特殊規定的人員及日本立法本意上理解，偵查人員是具備證人資格的，可以作為證人出現在法庭之中。日本《刑事訴訟法》第321條明確規定，司法工作人員可以針對其提供的勘查結果，在公審時期出庭作證，并接受控辯雙方的詢問，若不能出庭作證，那么其所提供的書面材料則很有可能不能作為證據存在和使用。這就清楚地表明，在日本，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時的身份已經清楚地定性為證人，偵查人員在偵查活動中得到的書面材料如勘驗材料等必須出庭接受辯方的質詢，否則就有可能被作為非法證據予以排除。

（二）新西蘭

在新西蘭，在1908年制定的《證據法》第3條規定，不能因為證人與訴訟結果有著利害關系，而剝奪其作為證人的權力。印度法律對偵查人員出庭作證也有明確規定，在1872年《證據法》第118條規定中，已經明確說明：“一切人都應有作證資格作證，除非法庭認為，這些人由于身體或心理疾病等，致使不能理解或者不能理性回答問題。”[4]

（三）比利時

在比利時，該國的相關法律也做出了明確的規定，由于職業要求必須對相關信息進行保密的，在庭審中可以拒絕回答這類問題，但是對于受到秘密約束要求的人員被要求出庭作證時，作證人員可以選擇不保守秘密，這些作證人員主要是指警員。

四、國外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法律制度評析

通過上述考察不難看出，域外偵查人員出庭作證在立法上雖不盡相同，但對這一制度本身都是認可的，而且在司法實踐中也發揮著至關重要的作用。英美法系國家由于當事人主義訴訟模式大行其道，立法中對證人資格限制較少甚至毫無限制。在刑事訴訟過程中，只要是向法庭提供案件情況的人，都可以稱之為證人。加之當事人對證人的交叉詢問權是一項基本訴訟權力，因而偵查人員經常應辨方請求出庭作證。大陸法系國家中也有相當一部分在立法上規定偵查人員在必要時候要出庭作證，但是也有國家，如意大利，認為偵查人員在偵查過程中對案件已經有了自己的評判和認知，所以如果讓其作為證人出庭作證會出現先入為主的情況，不能保證作證的客觀公正，而且如果偵查人員作為控方證人，可能會出現公權得不到有效制約，造成力量失衡，而使正義無法得到保障。筆者認為，偵查人員的出庭作證，核心是要說明案件材料的真實性和合法性，屬于一般性的過程陳述，而且需要接受控辯雙方的質證。在這種情況下，證據采信與否的權利在法庭，而非偵查人員本身，與其陳述是否先入為主沒有太大的關系，況且任何人都會對自己經歷的某一客觀事實產生自己的評價，普通證人亦如此，但從未因此否定普通證人作證的意義，因而偵查人員出庭作證的證明效力應與普通證人一樣，毫無差別。至于偵查人員出庭作證會導致控辯雙方力量失衡的理論，更是不值一駁。即使在偵查人員不出庭的情況下，偵查機關和檢察機關也是立場一致的，反而是偵查人員不出庭作證才會導致辯方失去證實取證過程非法的可能，而“公權大于私權”的問題完全可以通過平衡各方權利義務來實現，因此偵查人員出庭作證不僅是合理的，而且是必須的。在當前兩大法系相互融合、充分借鑒的情況下，偵查人員出庭作證已成為各國刑事訴訟價值的體現，也是刑事訴訟基本規律的反映。

參考文獻：

[1]陳瑞華.刑事訴訟的前沿問題[M].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00.

[2]何家弘，張衛平.外國證據法選譯（增補卷）[M].北京：人民法院出版社，2002.

[3]法國刑事訴訟法典[M].余叔通，謝朝華，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社，1997.

[4]王以真.外國刑事訴訟法[M].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