舊報新抄（二）：探析《申報》“剪報資料”（1939—1947）

周小伶

摘要：《申報》在鼎盛期采用“剪報資料”，對其重視促使其經營效益以及社會地位的上升。編者充分利用了早期《申報》新聞報道，極大地幫助了其新興形象的樹立、文化自信的覺醒。太平洋戰爭爆發直接導致了《申報》“舊報新抄”走向終結。關鍵詞：舊報新抄；《申報》；“剪報資料”；文化自信一、《申報》“剪報資料”的契機與優勢1939年4月15日，《申報》刊登了一則“啟事”：“……自明日起，每日抄舊報百千言，刊之報端；大之國際巨變，小之兒女瑣事，不拘一格；凡足以代表六十余年前人類全部或局部者，分別采擇之。是在本報如啟發寶藏，是在讀者必視為珍聞。謹先公告，諸維察覽?！保?）次日，以“舊報新抄”為專欄開始連載，首選“擬建自來水池議”“西人入妓院”二則，分別摘自《申報》第八號、第二十二號，兩文刊載時距《申報》創刊還不足一月，“剪報資料”正式迎來了轉向讀者與大眾的契機。此時，各報刊登連載言情小說、文史掌故之類已蔚然成風，尤其文學副刊類比拼作者知名度，而連載“舊報新抄”的《申報》成了一枝獨秀。從1939年4月16日起每日頗有規律地出現在第12至19版之間，有時與“自由談”相伴，有時與“分類廣告”為伍。連載了一月后，正式出現總標題“六十七年前”，“舊報新抄”成了專欄名。1940年元月刊出第259號，1941年元月刊出第615號，對比發現兩期“六十七年前”的標題后面，分別標注“見遜清同治十二年本報”“見遜清同治十三年本報”。這個細節表明自1939年起，編者開始有計劃地按年度摘選早期《申報》，1939年的“六十七年前”即1872年（同治十一年），1940年的“六十七年前”即1873年（同治十二年），以此類推，總標題不變。因此，“舊報新抄”逐漸演變成了特有的面貌與風格，成了《申報》特有的連載專欄，這一“新”一“舊”扮演著詮釋“啟事”中所謂的“不拘一格”。從1939年4月15日到1947年8月10日，早期《申報》近948篇“剪報資料”精粹顯示其服務于新聞報道的特征。每日一期“舊報新抄”內容，至少一則，通常兩則，多至三四則，每則有一百余字或五六百。循著“舊報新抄”的線索，與早期《申報》刊登的原文對照，發現原文篇幅千字以上舉目皆是。為進一步了解“剪報資料”的編輯思路、編纂特色，以第一篇《擬建自來水池議》為例，這篇文章刊于《申報》第八號（1872年5月11日），是對工部局“擬建自來水公司”的一篇評論。從原文《擬建水池議》到“舊報新抄”中《擬建自來水池議》，有幾個顯著的變化：1.標題變了。令品評對象愈加明朗、準確；2.錯訛修改。原文誤名“龍化”“楊樹壩”，“舊報新抄”用括號改正；3.篇幅精簡。原文約1400字，分別論述了首選上海的原因、資金來源、工作原理及使用自來水的優點等四層意思?！凹魣筚Y料”以設自來水點及融資方案為中心擇錄300余字，將科普文簡化成了可讀性十足的趣聞。還有“醒嫖黃鶯兒”“首骨辨”“機器織布局”“西行瑣錄”“楊乃武與葛畢氏案”等。1947年，申報館出版了一冊內刊《館內通訊》，有一期介紹“資料篇目”，將剪報原料稱為“新聞的準備庫”，原文刊登的內容，提供了更多資料收藏分類的辦法：“資料室搜聚可供言論、編纂種種參考資料。這些年來，藏品十分富厚。資料不問巨細，自大部名著，以致小冊子、宣傳品，均在搜求之列，片紙只字，設法保存。資料分為：（一）書籍、雜志，（二）圖表，（三）照片銅版，（四）報紙，（五）其他零碎稿件……在庋藏之前，先分類目，取便搜檢……原料分類要領良多，當下選用的是王云五的中外圖書統一分類法?！保?）1941年太平洋戰爭爆發后暫停，最后一期出現在1947年9月9日的《申報》“自由談”欄目。二、“發現”《申報》舊報新抄的力量一般認為，早期《申報》由于版面局促，稿源有限，大多取自“宮門抄”“轅門抄”“上諭”“奏折”等，還有一些文章摘自香港報道，被認為有價值的不多?！芭f報新抄”卻提供了一個新視角，讓人有機會重新認識它的價值所在?？勺鳛榍迥┥嫱赓Y料的有《緬甸外交史》《英國禁煙會》《美領事拘獲李大珍》《華人寄居印度》等；可作為反映清末全國社會風情的有《上海設戒酒公所》《紅廟燒香竹枝詞》《八仙橋火燒豬玀》《杭州織造經書案》《邑園燈謎盛行》等；可豐富清末民間輿論研究的《楊月樓拐案》《九江教士被毆案》《英員馬加里被戕案》《楊乃武與葛畢氏案》等；可補充上海早期市政建設的有《建議義渡及購買大橋》《吳淞馬路工程》《淞滬鐵路》《開浚吳淞江口》等?！白嗾邸币活惞模差H具史料價值。如大臣吳大澄上奏同治帝《占種邊地奏折》，請奏朝廷已查明朝鮮貧民占種吉林邊地一事，并聯奏“準其領照納租，劃清界址以示懷柔”（3），成為清同治十三年治理東北邊務的重要文獻資料。時任浙江巡撫、即將升任陜甘總督譚鐘麟上奏朝廷的《文瀾閣奏浙》，簡述因咸豐庚申辛酉之變，杭城兩度遭難，文瀾閣所藏蕩然無存，幸有士紳丁申、丁丙兩兄弟“不避艱難，潛拾殘編，深藏僻地”，得以保存文瀾閣四庫本一萬余冊。這份奏折是文瀾閣藏本變遷的重要史料，“舊報新抄”連載三期（見第782——784期），編者用心可見一斑。從文獻史料的角度看“舊報新抄”，無疑為近代以來中國社會的變遷與發展，編纂了一張線索價值極高、多角度、立體化的“指南地圖”。散點式的采擇方法使史料呈現“大之國之巨變，小之兒女瑣事，遠之文史典故，近之弄堂趣聞”的鮮明特征，諸多已被關注或未被關注的學術問題，或可依循它所提供的話題與線索，激發起人們進一步探究的熱情。注釋：《申報》，1939年4月15日。申報館：《館內通訊》，1947年第1期?！渡陥蟆罚?941年7月6日～8日。參考文獻：[1]上海報業集團編.申報館剪報資料·上海卷（歷史掌故專輯1～2）[M].上海書店出版社，2017.[2]三聯書店編輯部.“東方雜志”總目（一九〇四～一九四八）[M].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19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