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裙子一樣漂亮

劉瑤

母親80歲時,我想替她拍一組照片留作紀念。打電話和母親聯系后，她很高興地答應了。記得剛開始接觸攝影時，我屢次想幫她拍照，都被她一口拒絕。她說自己長得不好看，沒有信心照相。

一次，趁她不注意，我偷拍了一張，效果不錯。我拿給她看。母親高度近視，看了半天問我：“咦，這是誰呀？笑得這么開心哪。”神情中充滿了疑惑。

我說：“這不是你嗎？”

“啊！”母親又一次睜大眼睛對著屏幕認真仔細地看了起來，“是我嗎？怎么不像我？比我好看嘛。”

“因為你笑了，所以好看唄。”我說。

那天是星期天，我準備帶她去江邊拍照，所以想先在家試一下準備拍照時穿的服裝的效果。我把我新做的一條黑色連衣裙給母親穿上，給她戴上鑲有花邊的帽子，脖子上系一條藍色小方巾，然后讓她拿把黑傘當拐杖用。

吃飯時，我讓母親先把連衣裙脫下，因為穿長袖連衣裙吃飯不是很方便。母親猶豫了一會兒，忽然說道:“對了，我側面還沒拍呢，來來來，給我拍張側面照。”

拍完，我再一次勸她把裙子脫下。母親突然扭捏起來，低著頭，用手整理著連衣裙，還用低低的、帶商量的口吻問我:“我……我能不能不脫下這裙子……我不會搞臟的，不影響吃飯……”

看著母親渴望得幾近懇求的神態，我一下子明白了。母親喜歡身上的這條裙子呢，而且是很喜歡的樣子。

就這樣，母親心滿意足地穿著她喜歡的裙子吃完了飯。她努力挺直腰，始終微笑著說話，吃飯的速度很慢，舉止和平常很不一樣，看得出來，她想讓自己優雅起來，和裙子一樣漂亮。

（摘自《這會兒的太陽好溫暖》浙江人民出版社圖/伊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