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安詞綴滿春怨春愁,酒樽裝不了,輕舟載不動(dòng)。她總寫臥冰立雪的春紅,只一陣和煦的風(fēng),就把冷面笑成了花顏。從極幸福到極不幸,她把直線下墜似的一世,活的通透且勇敢。她的種種情愫從不遮掩,我們或許不懂她,卻能看透她。
易安的才情,在初春時(shí)節(jié)萌芽,絢爛了整個(gè)花季。
開明的家庭和宦官門第的浸泡,使少女易安氣質(zhì)高貴,才華橫溢,她一出場就展現(xiàn)過人的才情。易安的嬌俏和美好,綻放在自然山水間,藏匿于青梅心事里。
最是難忘少年事。“常記溪亭日暮,沉醉不知?dú)w路。興盡晚回舟,誤入藕花深處。爭渡,爭渡,驚起一灘鷗鷺。”兩三好友,蕩舟、飲酒、賞蓮,游玩的歡樂綻放在眉目間,肆意而明媚。新妍麗、秀中有骨的少女,置身溪亭,輕歌高吟,皺眉淺笑。
這個(gè)秋日比別處溫柔。“湖上風(fēng)來波浩渺,秋已暮、紅稀少。水光山色與人親,說不盡,無窮好。”宋人的傷流逝、嘆別離化作惱人的秋風(fēng)秋雨、冷冷的寒江暮湖、化作文人墨客的一紙嘆息。可是,年輕的易安不同,她還沒有品嘗過“才下眉頭,卻上心頭”的刻骨相思,也未萌生“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的憂國之傷。她有著青春的朝氣。所以,旁人眼中的暮春湖色,在她眼里也就多了幾分蓬勃可愛。湖光泛起微瀾,秋色已深,遠(yuǎn)遠(yuǎn)望去,塘里的紅蓮衰萎,在易安眼里,這冷秋的韻致,卻委實(shí)令人砰然心動(dòng),“說不盡,無窮好。”
秋千架下的情竇初開。“蹴罷秋千,起來慵整纖纖手。露濃花瘦,薄汗沾衣透。見客入來,襪劃金釵溜。和羞走,倚門回首,卻把青梅嗅。” 古代,女子是不能私自走出閨房與男子相見的。易安幸運(yùn)的太多,特殊的經(jīng)歷開闊了易安的眼界,豐富了她的生活,初遇愛情時(shí),她“和羞走,倚門回首。”顯得別樣的俏皮。閨閣庭院,秋千架旁,迎著春末夏初的旖旎光景,露正濃、花正瘦。恰是時(shí)候,情竇初開。情竇初開的心事雖未言明,卻也不怕被路人看破,于是,她把那微妙的悸動(dòng)寫進(jìn)詞里。
春意恰好,愛情正濃。
18歲的李清照披上大紅嫁衣牽手趙明誠。這段愛情,始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卻又難得的琴瑟和鳴、情意相投。只嘆初婚的甜蜜被離別打破,新婦易安手捧紅豆,編織成詩。
心悅君兮愿君知。“賣花擔(dān)上,買得一枝春欲放。淚染輕勻,猶帶彤霞曉露痕。怕郎猜道,奴面不如花面好。云鬢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鮮花嬌美,若是郎君見了,是悅花還是愛人?揣度郎君的心思婉曲寫來,癡情之心宛然可見。“女為悅己者容”,當(dāng)一顆天生懷著詩意般浪漫的心與愛情碰撞,就連沒有實(shí)體的幸福感都可以變得為實(shí)活潑生動(dòng),我們深切體會(huì)到沉浸在幸福的愛情生活中李清照細(xì)膩的心理活動(dòng)。
怕相思,又相思。“紅藕香殘玉簟秋,輕解羅裳,獨(dú)上蘭舟。云中誰寄錦書來,雁字回時(shí),月滿西樓。花自飄零水自流,一種相思,兩處閑愁。此情無計(jì)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趙明誠負(fù)笈遠(yuǎn)游。一別之后,荷已殘,香已消。桌上杯盞成雙、床前紅燈作對(duì),良人卻遲遲未歸。秋色漸濃,天黑月圓,易安獨(dú)上西樓,歸雁穿云破月,幾聲長鳴,不知傳的是誰家書信,寄的是何人相思?月圓人不圓,離情更厚。
半死梧桐,失伴鴛鴦。“臨高閣,亂山平野煙光薄,棲鴉歸后,暮天聞角。斷香殘酒情懷惡,西風(fēng)催襯梧桐落。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建炎三年八月十八日,趙明誠取筆作詩,絕筆而終。深愛之人就此離去,此生再難相逢,來世更無從期待,這種悲傷,伴著凄苦的鴉啼、悲傷的角聲,蔓延開來。“梧桐落,又還秋色,又還寂寞。”或是梧桐染黃了秋日,或是秋風(fēng)吹老了梧桐,人已去則美景不復(fù),無心駐足亦無心玩味。
北宋的暮春,易安的憂情。
金人攻破汴京,靖康之難斬?cái)嗔藘伤魏由剑材胨榱艘装仓畨簟4藭r(shí)的易安時(shí)時(shí)不忘故國故鄉(xiāng),是“愁損北人”的“人在何處”的迷惘;融進(jìn)詩里,是“至今思項(xiàng)羽,不肯過江東”的對(duì)英雄的召喚,化進(jìn)文里;是“木蘭橫戈好女子,老矣不復(fù)千里,但愿將相過淮水”的主站呼聲,浸在心中。
踏盡紅塵,何處是吾鄉(xiāng)。“永夜懨懨歡意少,空夢長安,認(rèn)取長安道。為報(bào)今年春色好,花光月影宜相照。隨意杯盤雖草草酒美梅酸,恰稱人懷抱。醉里插花花莫笑,可憐春似人將老。”金人滅遼,北宋遭殃,加之趙明誠的母親病逝,趙明誠夫婦再次面臨分離。隨后,北宋滅亡,遷都臨安。易安也不得不避難江寧,可是她屢屢夢回故都,看到故國宮闕城池的舊時(shí)模樣,醒來后徒留一枕濕涼與失落。
不悔夢歸處,只恨太匆匆。“夜來沉醉卸妝遲,梅萼插殘枝。酒醒熏破春睡,夢斷不成歸。人悄悄,月依依,翠簾垂。更挼殘蕊,更捻余香,更得些時(shí)。”易安是極愛梅的,這一刻卻做了怨梅之詞:“酒醒熏破春睡。”花香四溢,易安不喜反惱,只因?yàn)樗拿缐舯惑@醒,夢回汴京,卻被花香擾醒。念想,被她變白得清淺,卻甚是沉重,看“生當(dāng)作人杰,死亦為鬼雄。”亂世出英雄勇士,但也有紅顏飄零。
是誰多事種芭蕉。“窗前誰種芭蕉樹,陰滿中庭,葉葉心心,舒卷有余情。傷心枕上三更雨,點(diǎn)滴霖,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雨打芭蕉固然是美,卻時(shí)常喚起文人的愁緒,易安也不例外。多希望十年的流離只是大夢一場,一覺醒來,郎君就站在窗外芭蕉旁,國家仍在。離人魂,昨夜夢,這只是一場夢。“點(diǎn)滴霖霪,愁損北人,不慣起來聽。”易安的人飄零在南國,魂魄卻一直在北方流浪。
作者簡介:
許繼瑩(1996-),女,漢族,河南信陽人,河南大學(xué)文學(xué)院,2015級(jí)本科生,漢語言文學(xué)(文秘)專業(y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