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工業化部品改造后的既有住宅評價研究
——基于現場空間體驗的居民滿意度分析（上）

■ 周靜敏 ZHOU Jingmin 伍曼琳 WU Manlin

0 引言

根據國家統計局的數據調查顯示，1985～2014年間，我國住房施工、竣工面積一直處于快速增長階段，既有住宅存量大，但品質低。而近年來伴隨著土地資源緊缺的壓力，我國工程總量中新建住宅比例有所下降，改造工程比重有所增加，既有住宅領域中存在的問題和矛盾也逐漸突顯出來。可見，隨著城市化進程的快速發展，我國住宅的開發建設也將進入重要的轉型期。

在住宅質量方面，既有住宅的現狀難以適應人們日益增長的居住需求。我國絕大多數既有住宅建于20世紀70年代末至90年代初，設計質量較低、空間品質較差、設備老化嚴重。但這些住宅往往還沒有達到使用年限，拆除重建會面臨較大的資源浪費；在人口結構方面，舊住宅中較差的可變性難以適應人口加速老化的進程和極易改變的家庭結構，難以滿足不同家庭成員的不同需求，更難以實現建筑的全生命周期；在施工工藝方面，傳統改造工法難以適應居民的改造需求。大量居民自發性的改造行為安全隱患較高，而傳統方式以濕作業為主，工序復雜、周期長、多工種難以協調，對建筑主體結構、居民生活以及周圍環境都會產生不良的影響[1]。

工業化內裝應用于既有住宅改造領域正是為了充分發揮其部品化、一體化、裝配化、全生命周期等優勢，有效協調上述矛盾及問題。在政府政策和業界各方的推動下，產業化發展逐漸成為既有住宅改造領域的重要方向。

1 研究背景

1.1 國內外研究現狀

既有住宅的工業化改造在國內國外都是熱點話題及研究趨勢，其建立在工業化理論的基礎上，以荷蘭的SAR(Stichting Architecture Research)理論、開放建筑（Open Building）理論和日本的SI（Skeleton &Infill）理論最具有代表性。其中SAR理論核心是支撐體（Support）和可分體（Detachable Units）兩部分的分離，日本將其進一步發展并大量應用，SI理論更強調建筑結構骨架的耐久性、內部空間的可變性和可更新性[2]。在實踐和評價體系的建立方面，歐洲各國、美國、日本等發達國家在住宅的再生領域都積累了諸多成果和實踐項目，并且有針對性地建立了評價體系和相關法律法規。我國對于住宅工業化改造的研究起步相對較晚，評價研究也多集中于發展歷程、綠色節能、居住環境滿意度等方面，缺少較為完善的針對工業化改造后成果的相關評價研究。

針對工業化設計流程和建筑更新流程進行進一步研究發現，在建筑實現全生命周期的過程中，用戶評價反饋階段是容易被忽視的，特別是工業化內裝在既有住宅改造方面的應用評價環節更是薄弱，缺乏用戶空間體驗的反饋（圖1）。因此，此次對于工業化改造后的既有住宅進行居民滿意度調查，有助于驗證內裝系統能否滿足居民的品質需求，從而完善評估和反饋這一環節[3]。

1.2 研究對象

2018年1月，筆者邀請了17位20～30歲年齡段的居民到實驗樣板間中參與調研活動，每一位居民在進行空間體驗之后（圖2），根據各自的感受樣板間進行打分和問卷填寫（圖3），隨后筆者對其展開比較詳盡的訪談（圖4）。此次調研作為整個樣板間使用后評估的一部分，其研究方法有助于日后開展針對不同類型人群的評價研究，其分析結果對面向青年人的住宅類建筑設計如青年公寓、保障房、公租房等也有一定的參考意義。

研究對象是位于上海市某住宅區高層的實驗樣板間，其建筑面積為90m2，使用面積為68 m2。原始戶型為十分典型、常見的兩室兩廳一廚一衛的布局，該戶型的改造是建立在對內裝工業化技術和部品適用性研究的基礎上。雖然改造過程受到原始戶型的種種條件制約， 如戶內存在承重墻、承重梁等結構構件；粗放的設計和建造方式帶來測繪的困難；管道井和煙道的位置難以改動等等，但最終的改造成果集成了大量工業化部品如整體廚衛、干式地暖、地腳螺栓架空地板、新風換氣系統等。整個施工過程以裝配式作業為主，盡可能地將結構體與管線分離，既考慮了室內空間布局，又結合了管線位置進行一體化設計，在空間靈活性和可變性上也進行了一定的探索[4]。

1.3 研究方法

在對實驗樣板間概況充分研究和理解的基礎上，此次調研希望通過邀請居民進行入戶體驗來了解工業化部品所營造的空間感受。在調研方法上采用了問卷調查和針對重點對象進行訪談的方式。問卷主要是以打分評價表的形式呈現，其中一級指標為各個功能空間，二級指標為空間中的工業化部品、設備、技術特點以及家居布局等方面。實驗中要求體驗者在體驗的過程中隨時記錄打分，從低到高依次為-3（非常不滿意）、-2（不滿意）、-1（稍有不滿）、0（一般）、+1（基本滿意）、+2（滿意）、+3（非常滿意）；訪談的內容主要包括三個方面：一是對樣板間中工業化部品、空間和設備評價的依據；二是自身居住經歷、生活方式及行為習慣；三是對理想居住意向的描述。

圖1 用戶評價反饋環節薄弱

圖2 空間體驗

圖3 評價打分

圖4 訪談過程

由于每個人的體會和感受在一定程度上是感性的、抽象的，因此，為了能夠將這種感性的評價上升到理性及定量分析的層面，調研和分析的過程中除了使用基礎統計方法外，還借助了心理實驗的SD法——語意學解析法（Semantic Differential），即以“言語”為尺度并對其進行評價分析，定量地描述研究對象的概念和構造[5]。

考慮到居民對于工業化內裝的認知程度，前期通過展板等形式展示了施工改造的過程和相關技術的特點，輔助居民在體驗過程中全方位的了解。最終通過評價反饋，得到居民對于工業化內裝在應用上的接受度和滿意度，明確改造過程中的優勢和不足，這對之后進一步研究和實踐將起到一定的參考作用。

2 SD法在基本評價上的應用

針對樣板間的整體性能，筆者選取了12對正反形容詞對進行描述，并采用了5級評價量表（表1），形容詞對選擇的主要依據是《住宅健康性能評價體系》中室內環境的健康性所包含的五個方面：安全性、適應性、私密性、舒適性、衛生性[6]。根據評價定量分級標準，17份樣本的各因素得分源自心理，稱為心理量。圖5是根據心理量繪制的SD曲線圖，從圖中可以得到以下幾點。

（1）體驗者對于樣板間室內熱環境感知最為顯著，滿意度最高。樣板間的熱環境性能評價獲得了最高得分（1.65＞1.5），可見，在室外天氣較為寒冷的條件下，樣板間中所感知到的室內溫度是較為舒適，室內外熱環境的差異也是在體驗過程中最容易被體驗者感知到的。

（2）面積大小的感知主要受到原始戶型的局限。空間面積感知的得分在整體曲線中處于最低點，得分較低（0.47接近0.5）處于E3——“一般”等級，但體驗者并沒有在空間中感到擁擠，這部分得分不高主要與原始戶型的使用面積較小有關。

（3）樣板間整體住宅性能能夠較好地滿足體驗者的需求。繪制形成的SD曲線各點在圖中均位于“0”值以上，有1項得分（1.65）處于E1——“很好”等級，8項得分（1.0～1.47）處于E2——“較好”等級，如聲環境、光環境、空氣流通和衛生性等，其中安全性和私密性得分接近1.5，說明樣板間在整體性能方面能夠較好地滿足體驗者的需求，同時也能夠較好地滿足室內環境健康性的要求。

3 關于工業化部品的評價

住宅改造中所應用的工業化部品，主要是指可以通過標準化和系列化的手段進行工廠生產，獨立于具體的建筑物，實現商業流通的非結構構件，其優勢在于提升了住宅性能和居住水平[7]。一些集成化的部品自身就形成了較為獨立的系統，更具有整體性和靈活性，這也大大簡化了現場的施工作業，提升了質量穩定性。

在此次樣板間的改造中就應用了大量工業化部品，如整體廚衛、干式地暖、新風系統、內隔墻系統等。而體驗者對樣板間中工業化部品的評價主要從兩個方面體現，一是各個工業化部品的得分均值（圖6）；二是體驗者在訪談中根據個人居住需求所選擇的最滿意的部品（圖7）。

通過圖6中的數據統計可以得知，體驗者對各項部品總體評價較高，這不僅僅是滿意度的體現，也是人們對于工業化部品的接受和認可。進一步對兩部分數據進行分析發現，雖然綜合評價排名最高的三項部品（整體浴室、新風系統和干式地暖）得分相同，均為2.76，但是在訪談中，人們在最滿意的部品選擇上卻有所差別，選擇整體浴室的體驗者數量遠遠超過其他兩者，獲得了17位體驗者中13位的選擇。這表現出了個體的差異性，同時也表明整體浴室能夠更好地適應不同個體的需求和個性化的選擇。

4 關于整體廚衛的評價

廚衛空間是住宅中水、電、燃氣、管道最為集中的區域，也是和使用者日常生活聯系最緊密的空間。通過體驗者對住宅中各個空間的重要性排序（圖8）可以得知，對于人們而言，衛生間和廚房的重要程度較高，僅次于臥室，是在改造設計中需要重點關注的空間。此次樣板間的改造中，用水空間的設計也是一大難點，主要因為原始戶型中廚衛空間面積有限，又存在大量突出物如承重墻、排水管、煙道等，這對于整體廚衛安裝都極其不利，因此，最終形成的設計方案是在現狀條件下協調各方后的產物。

表1 評價定量分級標準

4.1 三分離式衛生間及整體浴室

樣板間中所應用的三分離式衛生間，實現了淋浴區、廁所和洗手臺之間的分離，可以滿足多個成員同時段分別使用衛生間的各個部分，特別是對于傳統非分離式衛生間的小戶型而言，大大提升了衛生間的使用效率。浴室部分采用了工廠化生產、施工現場拼裝的整體浴室（bath unit）（圖9），其底部防水底盤能夠有效防止漏水問題。該部品本身配備浴室專用空調、淋浴和浴缸一體、日常檢修口，并且考慮到了老年人的使用安全，極大地提升了入浴時的舒適度[8]。

圖5 SD曲線圖

圖6 工業化部品評分數據統計圖

通過對體驗者之前居住經歷的了解和整理發現，傳統三合一式的衛生間存在著許多問題（圖10），如傳統淋浴間的水汽容易使得衛生間潮濕、滋生細菌；降低木質家具壽命；老人小孩存在滑倒的風險等。而干濕分離有助于淋浴區之外的場地保持干燥衛生，相對而言保暖性更好，安全性更高（表2）。

從圖11體驗者的反饋結果中可以看到，三分離式衛生間“干濕分區”的特性能夠得到大多數人的認可。在相互分離的三個部分中，廁所（2.82）和整體浴室（2.76）的評價值較高；其中所配備的部品、設備包括智能家居是提升舒適性和安全性的重要手段；洗手池（1.35）的評分較低，與其所在位置離其他兩者稍遠有關，這也是該戶型面積限制下的折中之舉。

圖7 體驗者最滿意的部品統計圖

圖8 空間重要性排序曲線圖

圖9 整體浴室

圖10 三合一式衛生間存在問題分析圖

表2 體驗者居住經歷及對三分離式衛生間（含整體浴室）的評價表

體驗者對于整體浴室的評價，在一定程度上存在性別因素差異性的可能，也會受到不同的經歷和生活方式的影響。女性體驗者反映，希望淋浴后可以在干燥的空間進行更衣、護膚等活動；家中有過漏水經驗的人往往更中意整體浴室不會漏水的優勢；對于有老人摔倒過的家庭來說，增加衛生間安全性至關重要；而對于多人合租或者家庭成員較多的體驗者而言，三分離式衛生間更意味著在早晚使用衛生間的高峰期，可以多人高效地使用。具體來看，人們對于整體浴室的青睞可能存在以下幾個方面原因：①整體浴室在此次工業化改造中的完成度最高，體現了較強的整體性和工業化部品在安裝上的優勢，在布局上不會使得戶內出現許多零碎不可使用的空間；②整體浴室所配備的設備能夠提供較高的舒適性，如浴室暖風機可以保持浴室干燥和舒適的溫度，浴缸和淋浴的結合滿足了不同人的需求；③老年人也可以安全便捷地使用。整體浴室在地面材質和紋理上考慮了防滑設計，浴缸附近設置了便于使用的扶手，浴缸外壁也呈現中間窄兩端寬的形式，老人可以坐在寬的位置邁入浴缸，大大增加了安全性，這些適老性設計也得到了家中有老人的體驗者的認同。

4.2 整體廚房

廚房方面，在有限的空間面積中，整體廚房（integrated kitchen unit）通過將各類部品、設備及管線進行系統化配置和設計，整體施工與安裝，集成了洗滌烹飪、儲藏收納、供水排水等功能的統一協作。

根據對整體廚房綜合得分的統計和分析，廚房空間總體評價較高（2.47）。其中，所應用的廚房用具和部品，如洗碗池、防油污壁板、移門等往往是體驗者較為滿意的部分，這些部品在使用過程中能夠充分提升小面積廚房的舒適度和便捷性。而體驗者的意見主要集中在廚房面積（1.94）、操作臺長度和儲物空間（2.06）上，但在訪談中，也有不少體驗者提到與廚房相鄰 的設備陽臺可以作為廚房空間的延伸，如利用吧臺備菜或使用電器設備烹飪，這大大彌補了廚房面積有限的不利條件（圖12）。

接受此次調研的體驗者大多數未婚且主要時間在學校宿舍度過，在目前的日常生活中對于廚房的需求并不高，因此，他們的主要關注點集中在廚房面積、收納和臺面長度等較為直觀的特點上。在17位體驗者中，有2位已經組成家庭，他們對于廚房的使用需求相對更大，因此往往更關心廚房實際操作、清潔和檢修問題。其中一位體驗者對廚房所集成的洗碗池、防油污壁板設計十分滿意，這種區別于瓷磚材質的壁板具有不易沾染油污、易清潔的性能；另一位則更加青睞雙層吊頂所帶來的檢修便利性（表3）。總體來看，體驗者對于空間面積的意見并沒有影響他們對整體廚房集成性和部品應用上的認可。

圖11 三分離式衛生間（含整體浴室）評分數據統計圖

圖12 整體廚房及設備陽臺

表3 體驗者居住經歷及對整體廚房的評價統計表

5 結語

此次調研所形成的結果，不僅僅對面向青年人的住宅類建筑設計有一定的參考性，對于普通住宅在設計和改造中側重點的確定、工業化部品的應用、設計和施工流程的優化也具有一定價值和意義。

其一，廚衛空間仍然是既有住宅改造中的重點也是難點空間。調研結果顯示，體驗者對于廚衛空間品質要求較高，而評價中對于分離式衛生間和整體浴室的認同也驗證了廚衛空間的重要性。

其二，此次調研作為樣板間后評估研究的預調研環節，是對居住參與實驗的可行性驗證，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出工業化部品在既有住宅中應用的可行性和居民的接受度。結果顯示，體驗者對工業化部品滿意度較高，特別是整體浴室、新風系統和干式地暖獲得了多數的認可，調研中人們對于工業化部品的態度也將有利于今后部品鏈的形成和推廣。

其三，對于居住問題的研究應該從人的角度出發，通過結合居民居住經歷、生活習慣、心理喜好等因素進行分析，得到的結果更為直觀、真實，具有針對性。后評估研究的進行也完善了改造—設計—建造過程中的用戶體驗和反饋環節。

圖13 整體廚房評分數據統計圖

最后，對于調研結果中評價不高或者訪談中體驗者集中提出意見的部分，總結經驗教訓，有利于進一步完善既有住宅改造中的技術兼容性，優化設計和施工流程，結合居住需求提升居住品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