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20年代法蘭克福住房改革

■ 陸 垠 LU Yin

0 引言

20世紀初的歐洲，許多有著數百年歷史的古老城市經歷了巨大變革，交通、技術高速發展，也帶來了城市人口指數性的增長。在中歐，柏林這個典型的工業城市人口相比19世紀初增長了11倍，達到200萬人。因此，對住房規模問題的應對就是歐洲各國政府的首要任務（圖1）。然而，早期依靠立法解決住房問題的措施并沒有達到預期效果。恩格斯在《論住宅問題》中也提到過當時的住房危機，“這種住房短缺不僅僅只是現代特有的現象，甚至也不是現代無產階級所遭受的不同于以往一切被壓迫階級的、它所特有的許多痛苦的一種……”[1]。

1 最低限度概念的提出

第一次世界大戰后，由于許多建筑毀于戰火，住房問題變得更加緊迫和激烈，以致戰前未受影響的中產階級也發現自己無法獲得體面的住宅。20世紀20年代的魏瑪共和國住房計劃得到了德國政府和建筑師團體的大力支持。德國新客觀主義（德語：Neue Saehlichkeit）思想的出現與住房計劃密切相關。漢諾威附近的策勒（Celle）是德國第一個聘用現代主義建筑師設計公共住房的城市。1923年，聯排住宅的先驅者奧托·海斯勒（Otto Haesler）受邀設計了意大利式花園住區（德語：Siedlung Italienischer Garten）（圖2），它作為一種模式應用在1925年的法蘭克福第一批住宅單元[2]。奧托·海斯勒是最早將現代建筑理念用于住區設計的先行者。他的設計方案被后來許多建筑評論家稱為示范性解決方案，同樣也是最低限度住宅的雛形。

“最低限度”來源于德語單詞“Existenzminimum”。這個特有的單詞是由建筑師恩斯特·梅（Ernst May）在20世紀20年代提出的，它被現代主義建筑師用來描述一種新型建筑和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即現代主義的最低限度住宅，這也是當時德國新客觀主義的核心思想之一。恩斯特·梅作為新客觀主義的支持者，倡導“為一個問題提供最簡單、實用、直接的解決方案”，并傾向于淡化審美問題。新客觀主義表達了審美的簡單性、對日常需求采取合理的態度、材料和工藝中的經濟性和效率，并直接引起社會關注。因此，最低限度住宅首先被定義為基本和標準，也就是基于現實的經濟和標準化工業生產的成果[3]。

圖1 1900年的柏林舊棚戶區

最低限度的最佳標準由恩斯特·梅主導的法蘭克福建設部門設計，并形成了一個綜合系統（法蘭克福標準），其中包括24種不同的住房類型，從獨戶住宅單元到多戶住宅公寓，它們都具有完全標準化的門、窗開口、平頂單元、內置家具等。法蘭克福廚房（德語：Frankfurter Küche）的設計是這些標準應用的一個成功案例（圖3）。瑪格麗特（德語：Margarete Schütte-Lihotzky）設計的法蘭克福廚房，遵循人體工學和實用原則，以減少準備飯菜所需的時間、空間和精力；小型長方形房間（3.44m×1.87m=6.34m2）配備了各種電器和內置家具，以一種有效的方式放置，使家庭主婦通過旋轉凳子就可以拿到烹飪所需的所有東西。法蘭克福廚房的所有組件都是標準化的，且非現場批量生產。這些綜合標準的目標是使所涉及的生產過程完全標準化和合理化，以便在不影響質量的情況下提高生產率和降低成本。法蘭克福廚房具有讓現代主義住宅建筑變得新穎的特征，即功能性、結構效率和美學的清晰度。

2 法蘭克福住房改革中的最低限度住宅

2.1 標準化的住宅單元設計

在魏瑪經濟恢復后，第一個開始真正大規模建設公共建筑項目的城市就是法蘭克福，它是德國唯一由現代主義建筑師指導和設計的城市。在總體規劃中，恩斯特·梅提出了在舊城邊緣設立一系列居住區（德語：Siedlungen），實行最低限度住宅的建設。

2.1.1 普勞恩赫姆住區

圖2 意大利式花園住區的彩色住宅樓

圖3 標準化的法蘭克福廚房

第一個建造的居住區是普勞恩赫姆住區（德語：Praunheim Siedlung）。這個住區分為三個發展階段，以逐步改變最低限度的住房單元。

在第一階段（1926年），典型的住房單元是聯排住宅，按照地形排列在梯田中。每個單元設有獨立出入口，3層高度。一層設有1間7m2廚房和1間14m2起居室，二層設有2間臥室和1間浴室，兩層總共80 m2；三層是一個獨立的28 m2內部公寓，包括1個房間、1個洗手間和1個屋頂花園。

在第二階段（1927年），法蘭克福預制建筑系統被引入了預制混凝土板。雖然它使用標準化的墻壁和地板單元，但這種體系允許按不同的定位 布置各種樓層平面圖。

在第三階段（1928～1929年），成本上漲導致各方面預制構件的生產都有所減少。住宅的設計開始使用相同的平面圖，減少生活區域和標準，最小的住宅通過走廊進入，并簡化了整體布局。典型的獨棟住宅單元設計沒有改變，一層的廚房和客廳、二層的臥室和衛生間依然保留，但面積減少到54.5m2。公寓內置類似于酒店客房配套的家具，用以在40～43m2的空間內容納4人居住[4]。

2.1.2 羅馬德特住區

第二個建造的居住區是羅馬德特住區（德語：R?merstadt Siedlung）。住區內的住宅樓內部同樣有多個獨立的住宅單元，但只有一個獨立樓梯間，為每個住宅單元服務。其中，較為規整的住房單元包括4.49m2的前室、6.33m2的廚房、4.8m2的浴室、19.31m2的起居室和2間臥室（圖4）。這種住房布局模式已經較為成熟，體現了現代住宅建筑的標準化布局。同時，在住宅建筑空間布局上，形成了可以識別的單位：聯排住宅或帶花園的多層住宅之間，由通往觀景臺的人行道隔開；低層住宅（底層和一層）的邊線明顯與街道對齊。這些布局反映了恩斯特·梅在羅馬德特住區設計中關于“街區”（Baublock）模式的思考。

圖4 羅馬德特住區的標準住宅單元平面

2.2 最低限度住宅展

第二屆國際現代建筑協會（CIAM）因恩斯特·梅住房改革的成功，將會議地址選在了法蘭克福。會議結束后，“最低限度住宅”（德語：Die Wohnung für das Existenzminimum）展覽正式開幕。這是歐洲建筑師們第一次關于最低限度住宅的交流。在展覽中，準備了127個1.2m×2m的最低限度住宅單元平面圖，按照1層、2層或多層家庭住房分類，并標明了建筑面積和床位數量等，以統一的格式呈現。為了強調新的比較方法，單元式的建筑物沒有出現，公寓的內部也沒有拍攝。項目信息僅標注城市作為標識，以便與當地工資水平相關的成本進行比較；同時，也沒有標注建筑師的名字。展覽中，大部分方案來自德國的法蘭克福項目，其他國家方案則來自布魯塞爾、維也納、巴黎等歐洲城市。獨戶住宅的單位面積為29.5～76.5m2，雙戶住宅為24.7～52.7m2，多戶住宅為23～91.2m2[5]。

在展覽中發現，70m2的單元面積被普遍認為是最低限度住宅的最大標注。在獨戶住宅類型中，聯排式住宅寬度較小，但有著最寬敞的室內空間，通常為2層，即底層的起居室和樓上的臥室。以海斯勒為代表的一些建筑師在這個寬敞的家庭住宅中，展示著一個類似小屋的睡眠細胞，可以根據床位的需求改變居住空間的數量。但這種類型的住宅建設成本較高，并不適用于解決住房問題。在多戶住宅的情況下，主要區分兩個類別：一種是室內樓梯間的住宅；另一種是所謂的戶外住宅（德語：Au?engang Wohnungen），其樓梯間布置在室外（圖5）。

室內樓梯住宅的布置更為常見，但如果只有兩個公寓位于樓梯平臺上，那么它也是最昂貴的公寓。然而，即使在非常小的情況下，通常也會出現所謂的3個或4個公寓集中在一個樓梯平臺上。這種設計通常會存在衛生上的缺陷，但來自維也納的設計方案則通過優化通風條件，解決了這種類型住宅的缺陷。

圖5 柯布西耶設計的戶外住宅單元平面圖

戶外住宅的經濟效益，與室內樓梯的住宅相比，尚未完全具有可比性。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種單通道公寓越小，室外樓梯越窄，則經濟效益越高。在展覽中，戶外住宅的設計方案提出，在走道的末端盡可能減少有人居住的房間而設置輔助用房。這一部分是出于技術原因，一部分是為了應對陰影的影響。雙走道類型也是一個有趣的解決方案，因為這里的走道只發生在第三、第五等樓層，經濟、有效的解決方案可以實現多樣的戶型選擇。

3 結語

現代主義建筑師們希望通過解決住房短缺問題，從而為自己定義新的社會角色。他們不想只從數量上解決短缺問題，更希望以特定的方式實現這一目標。其中，新客觀主義建筑師們所選擇的“特殊方式”，就是由“最低限度”這個詞來描述，它為現代社會提供了一種新的生活方式。在整個20世紀，最低限度住宅以標準化、功能性和效率性為指導原則，指導著住宅建筑的建設，特別是需要以最小形式存在的時候。在20世紀下半葉，引起這一定義的文化、經濟和社會條件發生了很大變化，最低限度住宅也受到了嚴厲質疑并被宣稱為已經過時。但到了20世紀晚期，在金融危機影響下的當代社會，最低限度又重新延續下來，并貫徹了它原有的設計理念。由于社會環境沒有早期那么惡劣，“最低限度”被適當降到了“最少限度”。但最重要的是，對最低限度住宅的研究，表明了建筑師們在不同時代對“住宅”的理解，以及對它與家庭功能之間關系的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