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運會沒有中國舉重？一個問號扯出“不可外揚”的家丑

尹波

8月，第18屆亞洲運動會在印尼雅加達舉行。亞洲第一體育強國中國，當之無愧地第N次成為亞運會的主角。然而，無論是央視全程直播的盛大開幕式，還是高調開場的金牌爭奪戰，中國所有官方媒體均未提到以往歷屆大型綜合運動會上肯定不會漏掉的那兩個字：舉重。作為亞運會金牌最多的項目之一，作為中國體育的金牌大戶，這兩個字似乎沒有任何被忽略的理由。

直到亞運會第三個比賽日，這一怪異的現象終于被人提及：中國代表團參加的38個亞運會競技大項里，為什么不包括舉重？有人問，才有人追根尋源去索求答案：原來，中國舉重隊是因為服用禁藥丑聞，被國際舉重聯合會禁賽一年，禁賽期到2018年10月，所以失去了征戰本屆印尼亞運會的資格。

一年前，3名中國奧運冠軍違禁丑聞震驚世界舉壇

事情要從一年前的2017年9月30日說起。那天，國際舉聯在布加勒斯特舉行的執委會上正式宣布，包括中國、俄羅斯在內的九個國家舉重隊被集體禁賽一年！

禁賽原因，是2008年北京奧運會舉重金牌得主、中國運動員陳燮霞、曹磊和劉春紅服用違禁藥物被認定。三人10年前獲得的金牌被取消。根據國際舉聯有關處罰規定，一個協會一年內出現至少三例違禁藥物事件，該協會所有運動員將被禁賽四年，初犯則可能只被禁賽一年。中國舉重隊三人都是初犯，所以沒有被判罰相當于終結運動生涯的四年極刑！

對九個國家舉重隊實施全球禁賽一年，這是國際舉聯處罰紀錄里最嚴厲的一次。此前，處罰大多僅針對違禁者個人，這次則連帶了違禁者所在的國家。這是舉重項目服用禁藥事件高發且屢禁不止所造成的嚴重后果。繼田徑、自行車和游泳之后，舉重后來居上成為違禁藥物頭號重災區，引發國際奧委會震怒。國際奧委會決定，大幅縮減2020年東京奧運會舉重項目參賽人數，顯然是在為必要時把舉重逐出奧運會做準備。國際奧委會主席巴赫甚至發出最后通牒，要求國際舉聯在2017年12月之前必須拿出遏制違禁藥物的整改方案，假如整改效果無法令人滿意，舉重將無緣2024年巴黎奧運會。

可見，舉重身為奧運會傳統競技大項，已然到了生死存亡關頭。盡管田徑、游泳和舉重一樣，是違禁藥物重災區，但以普及性、影響力而言，奧運會不可能缺少田徑和游泳，而舉重沒有這種舉足輕重的地位，一旦出了問題，是隨時可以被奧運會拋棄的！于是，國際舉聯只能下決心對違禁運動員和所在國家痛下殺手。這次嚴厲處罰中國、俄羅斯、哈薩克斯坦等九個國家，就是要力爭收到“殺一儆百”之效。

而這九個國家里，受到沖擊最大的便是中國。根據歷屆奧運會中國所獲金牌數統計，奪金大戶的國球乒乓球一共32次奪金，而舉重則貢獻了多達34枚金牌！里約奧運會中國舉重隊斬獲5枚金牌，乃確保中國金牌總數名列前茅的絕對主力。萬一舉重被踢出奧運，中國在奧運會金牌榜上的位次恐怕會出現明顯下滑！

或正因如此，中國在國際舉聯公布禁賽一年的決定后，仍不斷努力游說國際舉聯和亞奧理事會，希望能夠減輕處罰、縮短禁賽期，使中國舉重隊得以參加印尼亞運會。去年11月中國已經缺席了舉重世錦賽，若今年8月再錯過亞運會，2020年東京奧運會前的高水平熱身機會就太少了，不利于奧運金牌的爭奪。然而，國際舉聯和亞奧理事會提前結束了九個被禁賽國家里的土耳其、亞美尼亞、阿塞拜疆的禁賽期，認為他們的反興奮劑工作“有重大舉措和進展”，卻決然地拒絕了中國的請求，堅持一年禁賽期不變。

重要的不是受罰禁賽，而是“家丑不可外揚”

服用違禁藥物，是國際體育界的一大毒瘤，受害者和受罰者絕不僅僅是中國。不過，這次中國舉重隊因被禁賽未能參加印尼亞運會，之所以成了“遲到”的新聞，關鍵并不在于禁賽本身，而在于對待禁賽的態度。官方媒體幾乎只字不提，亞運會開賽后爆出消息的是自媒體。其實，8月1日代表團出征前的亞運記者通氣會上，代表團秘書長劉國永提到了舉重因禁賽缺席一事，可官方媒體未見報道。不知是代表團不想報道，還是媒體知趣主動不報。

查了一下一年前國際舉聯公布禁賽決定時，我官方媒體報道情況。耐人尋味的是，只有事發次日新華社發表的中國舉重協會對此事的一個回應聲明，禁賽的消息是這個聲明里透露的。聲明全文如下：

我們剛剛從國際舉重聯合會獲悉，因2008年北京奧運會中國三名女子舉重運動員在興奮劑復檢中結果呈陽性，國際舉重聯合會按照第比利斯決議，決定給予中國舉重協會停止會員資格一年的處罰。中國舉重協會理解國際舉重聯合會為了舉重運動健康發展而做出的這一決定，同時也對這一處罰對無辜運動員帶來的傷害表示遺憾。

事實上，中國舉重協會一直以來積極奉行“公平競賽”的奧林匹克體育精神，高度重視反興奮劑工作，一貫遵守中國政府“嚴令禁止、嚴格檢查、嚴肅處理”的反興奮劑方針，堅持對興奮劑問題“零容忍”，堅決打擊違規使用興奮劑的丑陋行為，嚴厲禁止運動員服用興奮劑，發現一起，查處一起，絕不姑息。我們根據中國政府《反興奮劑條例》和國家體育總局《反興奮劑管理辦法》制定了《中國舉重協會反興奮劑工作細則》和《國家舉重隊反興奮劑管理辦法》；我們定期邀請中國奧委會反興奮劑專家對國家隊運動員、教練員進行反興奮劑知識教育培訓；我們與所有入選國家隊的運動員、教練員和科研醫務人員簽訂反興奮劑責任保證書并收取反興奮劑風險抵押金；我們每年在全國成年、青年、少年舉重錦標賽前開展反興奮劑教育培訓并與各參賽隊簽訂反興奮劑責任保證書；我們對參加亞運會、青奧會、奧運會等綜合性運動會的運動員和隨隊官員實行反興奮劑知識準入培訓考試制度。在2013年至2016年4年中，我國舉重運動員接受國際國內、賽內賽外檢查共5261例，陽性23例，陽性率0.44%。

經過多年的努力，中國舉重協會的反興奮劑工作取得了重大進展，得到了國際國內體育界的認可和肯定。但我們也深知反興奮劑工作的艱巨性、復雜性和長期性。對北京奧運會三名中國女子舉重運動員的違規行為，我們將予以嚴懲。同時，我們也將繼續堅決打擊其他任何使用興奮劑的非法行為，保護干凈運動員的權益，維護奧林匹克運動的純潔，為實現純潔體育、純潔舉重的目標不懈努力。

這一聲明，字面的要點是：一，理解國際舉聯處罰決定；二、中國在反興奮劑方面已經做得足夠好；三、將嚴懲三名違禁者。只是從受眾角度講，它唯一的價值是告訴大家發生了什么，即聲明第一段第一個句號之前那句話。其他的，都是用來稀釋那句話的。

家丑外揚當然不是好事。如果家丑外揚后壓力巨大痛改前非，是不是又會變成好事？不外揚，面子保住了，家丑卻未必有改變的動力了。這，或許正是國際舉聯不肯減輕處罰的動機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