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劇四十年：另一個世界的生活

史宇

8月23日，美國華納兄弟電影公司證實，《生活大爆炸》第12季將是最后一季，當其在2019年初拍攝完第279集時便會結束。《生活大爆炸》于2007年首播，一直是CBS電視臺的收視率之王，第11季達到了每集觀眾平均1400萬人。在中國，更是獲得了大批量的觀眾。

近年來，越來越多“現象級”美劇在中國引爆。人們之所以喜歡看美劇，是因為美劇在人物、技巧、美學、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上都在做最大的探索。幾乎可以說，美劇涵蓋了大部分已知和未知世界。再加上美劇的各種“不受限”，對中國的觀眾來說，簡直是一場欲望與現實生活的沖撞。

美劇“入侵”

當《生活大爆炸》在2007年首播的時候，沒有人能夠預料到它將會變成一個時代的流行文化。而現在，它已經成為美劇史上最受歡迎的喜劇之一，盡管過了十年，熱度依舊不減當年。

近日，美國華納兄弟電影公司發表聲明：2019年初拍攝完第279集時全劇便會結束。其制片人在聲明中表示：“我們以及演員、編劇和工作人員都非常欣賞這部劇的成功，我們的目標是制作最后一季和最后一集，這將給《生活大爆炸》創造一個史詩級的結尾。”

在中國的美劇迷們看來，《生活大爆炸》的結束將是一個重大的告別。美劇“潛行”中國多年，默默培養了一大批真正意義上的“美劇迷”。現在幾乎所有視頻網站都建立了美劇頻道，其影響力早已完成從小眾到大眾的轉變。

在上個世紀80年代，人們的文化生活還很單調，電視劇也很少。但是1979年中美建交之后，第二年中國就引進了兩部美劇。中國人看美劇就是從《大西洋底來的人》開始的，1980年，央視播出了這套電視劇其中的21集，給當時的中國觀眾植下了科幻的種子。時隔數十年后，和《大西洋底來的人》同時代而名氣要大得多的《星際迷航》和《星球大戰》以大電影的形式進入中國，收割了已經蓬勃生發的中國科幻迷。

另一部首先進入中國的美劇就是《加里森敢死隊》，這部電視劇曾被姜文、王朔、馮小剛等大咖奉為圭臬，也成為當時“偶像斷檔”的中國青年模仿的對象，一度火遍全中國。然而這部美劇的主角都是監獄里的“精英”，給中國的青年帶來一些“不良影響”。此后《神探亨特》也在中國熱播，美國人的說話、思維和生活方式成為中國觀眾好奇的重點。

之后，中國開始更多地引進各種題材的美劇，80后一代人在大學里就看完了整套《老友記》，對錢德勒、莫妮卡他們的分分合合已經習慣。接下來則是《欲望都市》，它把都市生活、時尚感覺和性觀念像釘子一樣釘在這一代中國電視觀眾心里。直到現在，《欲望都市》還是時尚、兩性、情感專欄最易于引用的。

進入互聯網時代之后，太平洋那邊的生活方式通過各種美劇爆炸式地涌入中國受眾的視野。閨蜜、極品EX、ONS、睡衣趴、單身夜、女權和身體權利、子女教育、個人隱私……所有這一切都在中國涌現，它們的被接受很大程度上也有著美劇的助推作用。美劇的作用當然不止是提供一種生活方式的模板，它更提供了復雜人性的窺視孔。相比韓劇、日劇，美劇中展現的人性和價值觀更為赤裸和多元。

“探索未知的邊界”

在美劇的世界里，壞人比好人更有趣。2005年前后，《越獄》在中國很火，癡迷主角邁克爾的中國女粉絲從不介意他是一個罪犯。《絕命毒師》的粉絲也不會在乎老白在制毒、販毒、溶尸，《黑道家族》和《大西洋帝國》讓黑社會老大成為了觀眾最愛的角色。

《真探》里的馬蒂和拉斯特勤勤懇懇追緝兇手，可謂警察楷模，但他們也偽造證據、串供蒙騙。《24小時》里的鮑小強為全球正義而奔走，卻不擇手段。《盾牌》里的警察、《冰血暴》里的居家男，他們是好人，卻不斷做著壞事。

美劇的世界似乎比我們生活的世界還要真實。每個人的行為都有動機、有邏輯，有預謀也有意外。每個人都在為別人打算的時候也在為自己打算，為此他們會獲得利益，也會付出代價。有壞人逍遙法外，也有好人焦頭爛額。有魅力的壞人總有自己的哲學，似乎盜亦有道。好人會為正義出手，但更多時候是立足于自己的職業、角色、身份而做出判斷，鮮少是為了一句宏大的口號。

在這樣的真實下，幾乎每一個職業，都能找到一部對應的美劇作為教科書。

被廣告業內人士狂贊的《廣告狂人》，這部以1960年代的麥迪遜大道為背景的美劇，容納了大量廣告營銷案例，幾乎都有真實背景。好彩、柯達、美航、西聯、旁氏，甚至還有尼克松，這些真實感極強的品牌案例，在《廣告狂人》中都以劇情的方式一一展現。

《我為喜劇狂》則展示了美式電視節目的制作內幕，劇情圍繞著一個虛構的NBC節目The Girlie Show展開，制作團隊本身也是NBC的王牌節目《周末夜現場》的班底，《周末夜現場》的首席編劇蒂娜·菲不僅擔當了制作人和編劇，還扮演女主角。蒂娜·菲和她的團隊等于是在制作真實的節目《周末夜現場》的同時，又在制作一個虛構的節目。

還有很多偏門的職業也在美劇中大量出現，比如《六尺之下》中的殯葬業、《丑女貝蒂》的時尚雜志業。當然，如果你想作死的話，《國土安全》里的國保人員和《白宮群英》《紙牌屋》里的政治家，也可以成為你模仿的樣本。

在《迷失》《英雄》《行尸走肉》《隕落星辰》《穹頂之下》這些劇里，世界又是另外一個樣子。超能力者、外星人、喪尸、神秘力量互相角力，為了各自的理念和生存而搏殺。

從歷史、政治到戰爭，從史前、中世紀到未來，從地球到外太空，美劇的涉獵面無所不包，它成為了看世界、拓展視野的窗口。幾乎可以說，美劇涵蓋了大部分已知和未知世界。

比好萊塢電影更“瘋狂”

美劇的創作從不限制于想象力，處理僻冷的題材和探討復雜的人性；有時更直接討論時下最多人關注的議題。

從第一部美劇傳入中國，至今為止，國產劇目從各個方面仍無法與之相媲美。時代在變，美劇也在變。制作成本是其中的一個方面。美劇的制作精良為全球電視劇行業公認，近年來，許多美劇單季的制作成本達到驚人的1億美元，已經超越了許多電影的成本。

因為播出平臺的不同，美劇比美國電影有著更大的想象空間。而編導面對自己的受眾，更可以放開手腳，展示出細分化的趣味。大衛·芬奇說過去十年最好的劇本都在電視行業。這位手法多變的電影導演把《紙牌屋》拍得無比腹黑。他也說過好萊塢電影囿于篇幅，往往無法塑造復雜、多層次的人物。

1990年代，大部分美劇都類似“老友記”這種對話節目，制作成本不高。這些美劇往往先低成本上映一兩季，如果收視率不高就結束，收視率高繼續拍攝下去，直到演員感到疲憊。這種美劇，被稱為肥皂劇。

美劇的商業模式變革，最大推動力來自于互聯網電視的出現，特別是1999年Netflix的成立。Netflix最早通過互聯網DVD租賃的模式，將傳統線下的DVD租賃商BlockBuster顛覆。而2011年，創始人Reed Hastings宣布公司向流媒體全面轉型的直接結果就是，流媒體內容的大幅度增長。Netflix流媒體的出現，改變了傳統電視行業的商業模式。用戶通過訂閱費享受更好的電視劇內容：不需要每周的等待，可以一口氣看完，沒有廣告，大量優質內容可以供選擇。

今天，由于Netflix上面留存了大量購買以及自制的高品質電視劇，導致用戶脫離傳統電視頻道。對于傳統電視臺來說，如何奪回用戶必須依靠制作更加精良的頭部劇。這點對中國電視行業具有借鑒意義。當下，我們已經看到了內容付費在中國的滲透率大幅提高，互聯網電視平臺也集中在愛奇藝、優酷土豆、騰訊視頻這幾家大公司。

顯然，美劇相比于好萊塢在各個播出平臺上有著更大的想象空間。看熟美劇的人都知道，ABC、CBS、NBC三大臺的主打劇大多都是合家歡，HBO這樣的收費頻道一定是精致高冷，CW是年輕人的狗血天堂，ShowTime是節操一擼到底，StarZ是重口味集中營，Netflix則是冷艷的業界新貴。再根據不同的劇目類型、播出時段來選擇，任何口味的觀眾都能找到一款心水。而編導面對自己的受眾，更可以放開手腳，展示我們共同喜歡的趣味來。

“21世紀的長篇小說”

陳丹青曾把美劇比作“21世紀的長篇小說”，“我們這代人從小讀長篇：雨果、巴爾扎克、托爾斯泰、陀思妥耶夫斯基……那年代沒娛樂，抱個長篇啃著，可以活一陣。長篇小說好比長途跋涉，幾組人物、幾條線索，交叉敘述到最后，聚散生死，你借小說活了一回。現在我還覺得托爾斯泰那些人物好比我家三外公或表姊妹，熟極了。”

現在，在美劇迷們眼中，《生活大爆炸》中的謝耳朵可能要比三外公或表姊妹更熟。作為最廣闊世界的描述者，美劇在人物、技巧、美學、價值觀和生活方式上都在做最大的探索。這是一個令人目不暇接的、類型多元化的、價值觀復雜的世界，似乎是虛幻的，也似乎是真實的。它在大洋彼岸上演，卻影響著這邊的人。

也許美國人并未想到，他們制作的連續劇的最大市場在中國。

中國美劇迷們的煉成史，也幾乎是整個美劇入華史。被譽為“俚語字幕組大神”的谷大白話，看了至少140部美劇之后，翻譯能力修煉得爐火純青。多年來，他橫掃各種口味的美劇，如入無人之境——沒有字幕，那就“裸看”（直接不用字幕），如果還有時間和心情，那就自己聽譯制作字幕，做一位樂于分享的美劇“活雷鋒”。 谷大白話的經歷是中國美劇迷的一個縮影。在這個美劇大市場里，劇集與粉絲之間形成了一種良好的互動生態——劇集負責提供素材，粉絲提供二度創作，貢獻多種吐槽視頻，又再次推高劇集人氣。

同時，美劇也在不斷拓寬美學、技術、營銷的邊界。《真探》《冰血暴》拋開眾所周知的美劇地標，離開東西岸的大都市，轉入鄉鎮，突入觀眾不熟悉的另一個美國。前者把南部美國的宗教、迷幻、人情化社會幻化成一片潮濕詭異的迷霧，后者把五大湖地區的明尼蘇達描寫成冰天雪地的意外和尷尬之地。與此同時，它們所引領的高冷范兒成為了2014年最熱的美劇拍攝美學。

《迷失》開創了浸入式營銷的成功范例，完美地混淆虛構和真實，它還發明了閃前（Flash Forward）、閃邊（Flash Sideways）的敘事手法。《權力的游戲》把場景和化服道做到了極致，反過來引領了時尚界。《廣告狂人》的服飾同樣帶動了一波60年代復古風。

美劇是“欲望”的載體。當一部“美劇”在太平洋彼岸播出時，它的中國觀眾可以在視頻網站上近乎同步地欣賞到這一劇情。從某種意義而言，這是“世界是平的”佐證，也是“娛樂至死”的最新版本。但顯然從更意味深長的角度而言，“觀看美劇”和“如何觀看美劇”以及“如何觀看觀看美劇”折射著中國人的某些心態和某些狀態，尤其是，活在空間軸上的中國人與活在時間軸上的中國人，并不是同一個人。

“美劇”早就不再是一個停留于情節與故事的話題，它可以在文化、語境、家國之中展開，它也承載著每個人的欲望與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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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能錯過的6部美劇

《老友記》

（Friends）

在紐約的中央公園咖啡館，幾個朋友像往日一樣坐在沙發上。羅斯說完“我想再結次婚”，穿著婚紗逃婚的新娘瑞秋出現在了門口，六個人的十年開始了。這家咖啡館見證了朋友的調侃與玩笑、鼓勵與包容，當2004那一天的時代廣場，3000多人流著淚共同觀看劇終時，一個時代也隨之結束。

《廣告狂人》

（Mad Men）

1960年代的紐約，廣告策劃人唐·德雷柏的工作包括：在“吸煙有害健康”研究報告出臺后為煙草公司找到自救措施、飛機失事后為航空公司重塑形象處理危機、為新型圓盤式幻燈機與大眾建立情感聯系……唐·德雷柏幾乎總在最后一刻顯示其創意總監的價值。從第一季到第七季，此劇通過唐·德雷柏展現了他和整個斯特林庫柏公司在巨擘如林的麥迪遜大街的求存博弈。

《欲望都市》

（Sex and the City）

這是1998年的曼哈頓，專欄作家凱莉、公關公司老板薩曼莎和畫廊經理夏洛特一起為律師瑪琳達慶生，四個30多歲的女人坐在一起聊男人與性愛，聊紐約這個都市里膨脹的女性欲望。劇中的這次聚餐提出了整部劇的核心問題：女人能否像男人一樣尋歡作樂？性和婚姻是否能夠如愿分開？真命天子存不存在？當曾經離經叛道的女人在結尾都歸于平淡，此劇卻留下了每一個紐約客源源不斷的欲望。

《緋聞女孩》

（Gossip Girl）

風云人物瑟琳娜消失一年后突然回到了曼哈頓，她的出現攪亂了曼哈頓東區貴族們的生活。瑟琳娜的生活充斥著這個圈子關注的浮華與利益、情欲與愛戀，有著他們蠢蠢欲動想要窺視的一切。通過“緋聞女孩”這個神秘的發布者，人們通過手機時刻關注著瑟琳娜生活的一舉一動，故事由此開始。

《生活大爆炸》

（The Big Bang Theory）

此劇以“科學天才”為背景，講述了四個宅男科學家的生活故事。主人公萊納德和謝爾頓是一對好朋友，他們智商超群，對量子物理學理論可以倒背如流。但在普通的生活中，他們所掌握的那些科學原理根本沒有用武之地。當隔壁搬來一位美女餐廳招待，宅男開始蠢蠢欲動了，諸多啼笑皆非的故事在幾個朋友間“爆炸”開來。

《權力的游戲》

（Game of Thrones）

該劇是美國HBO電視網制作推出的一部中世紀史詩奇幻冒險題材的電視劇，在全世界都擁有超高人氣。劇情圍繞艾德·史塔克死后，其屬臣擁戴他的長子羅柏·史塔克為北境之王。由羅柏·史塔克率領的北境大軍與蘭尼斯特實力相互對峙，藍禮的南境雄兵則不斷朝君臨開拔，還有動向不明的史坦尼斯，以及西北黑海之上的鐵群島諸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