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三媽
曾幾何時,我的大手牽著女兒溫軟的小手,在她嘰嘰喳喳小鳥般快樂的說笑聲里,十幾分鐘從幼兒園到家的路好像很快就走完了;后來,搬家上小學,上中學,依然是十幾分鐘的步行距離,有時討論身邊的話題,有時我們只是默默走著,身前身后,或者左右不離;到了高中,第一年她選擇住校,我和爸爸每周只有一次“護送”的機會,周末回家,也很少聊起關于學校的話題。
轉眼一年過去,暑假她選擇去大洋彼岸上夏校,而且只身前往,送行的路只到機場。記得很久以前聽朋友說,送兒子出國讀書,機場送別她哭得梨花帶雨,一米八幾的大小伙兒只是尷尬,連連說:“有什么好哭的,又不是以后見不到。”他并沒意識到,看似平常的一送,其實是父母與子女生活的交叉點,從此漸行漸遠,沒有平行的相依相知,只剩下一次次目送,還有父母留在兒女身后牽掛的目光。從機場回家,一向早睡定時關機的我,開啟了晚睡+24小時待機模式。表面說是放下,卻如何真正放得下牽掛:她和我們之間的距離,不僅山高海遠,還隔著時差—我的夜晚,卻是她的白天。偷偷在半夜看她朋友圈,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是否適應完全陌生的環境,全新的生活;在小家群里偶爾騷擾,一大段話換來她淡淡兩三個字的答復:“挺好的。”“沒事。”朋友圈看見講留學生心理問題的文章,總是忍不住點開仔細閱讀,一邊盡力按捺住自己的擔心。又想起多年前對一本童書的爭論,那是一本圖畫書,書名叫做《永遠愛你》。書中講述了一個兒子與媽媽之間對母子親情,配圖中兒子長大后,媽媽還會在半夜架起梯子,從窗子偷偷溜進他的家門,躲到他床邊,注視著正在熟睡的他。一些讀者提出異議(也包括我):這個媽媽的愛太可怕了!無論她多么喜歡自己的孩子,但怎么能私自跑到已經成年的兒子家偷窺!我們和出版社展開交涉,后來出版社接受了讀者的立場,為這本書更換了配圖。而現在,在我的心里,自己卻深深理解這位媽媽,還有她放不下的牽掛。
不過,我不希望女兒成為我手里的風箏,更愿意她做一只勇敢飛翔的鷹。所以我只能選擇用自己的忙碌,來避免閑暇時對她的牽掛,為自己安排很多一直想做卻沒時間做的事,比如制作整本書的課件,讀一本厚厚的理論書,收拾搬家之后的行李……面對她的朋友圈,我也小心翼翼不跨越半步雷池。我不評論,不點贊,不自以為是的指導,就連她的小伙伴們的朋友圈,我也只是默默圍觀,悄悄走開。這樣克制的結果就是,這些青少年完全向我打開自己的世界,哪怕他們連自己的爸爸媽媽都已經屏蔽。當然,在我朋友圈發表的言論中,我也盡量不去評斷少年們的是非。我自己也曾經是青少年,現在還記得不被別人理解的滋味,當我成為大人之后,我的社會閱歷,我的現實平衡,都會影響對同一件事評斷的角度。所以我能盡量做到的客觀,就是不發言。
不發言并不代表冷眼旁觀。青春期孩子的父母,既要做孩子們的救生墊,當看到他們要從高處一躍而下,我們必須穩穩接住他,承受他們帶給我們無論多么巨大的沖擊,只有這樣才能保全他們的平安;我們還要做孩子們的辯護律師,無論出現什么狀況,在公眾面前,要依據事實盡力維護孩子的立場,教育和教訓留在家里完成;我們還得是各種超人,只在有危險時化身英雄挺身而出,風平浪靜時就做路人甲乙丙丁,各自相安。
做人難,做父母更難。要想毫不費力,就要拼盡全力。耐得住別離的父母,才能在今后的人生道路上,讓子女放心歸來,永不設防。共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