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讓電影代替正義來審判

《嘉年華》，2017，中國

電影《嘉年華》講述了一個少女遭遇性侵后的故事。

這是個娛樂至死的年代，人們的底線越來越低，娛樂的興致越來越高，一個十八線明星的狗血戀情能讓大家熱血高漲好幾天，一個個化身為福爾摩斯，觀察入微，抽絲剝繭，把祖宗十八代的事情都能翻出來，而一些社會現實問題卻只流于一時的義憤填膺，畢竟，八卦遠比現實生活有趣。導演文晏則一遍遍解釋該片取名的寓意：“我們身處一個嘉年華式的時代，無比喧囂，無比光鮮。就像坐上了過山車，大家都沒有辦法停下來，去思考光鮮背后那些陰暗角落里的人和事，而這恰恰是我想關注的東西。”

它不僅是2017年威尼斯國際電影節入圍主競賽單元的華語片獨苗，還是安塔利亞金橘國際電影節最佳影片和最佳女主角兩大獎項、首屆平遙國際電影節費穆獎最佳影片的獲得者。在今年的金馬獎頒獎典禮上，提名了最佳影片、最佳導演、最佳女主角三大重要獎項。電影《嘉年華》所要表達的恐怕并不只是法律的缺失，而是女性生長環境的惡劣。在電影里，并沒有從受害人的角度講述整個故事，而是從旁觀者—一位目擊事件的少女的角度出發講述。這在一定程度上緩釋了事件的痛苦程度，變得讓人可以接受。

《熔爐》，2011，韓國

《熔爐》在藝術和社會層面創造的價值足以使這部電影名垂影史，尤其是該片在韓國社會造成的影響。故事改編自2000年至2004年間發生于光州校園性暴力事件，啞語美術老師姜仁浩來到霧津，應聘慈愛聾啞人學校。天降大霧，他意外撞車，維修時邂逅了人權組織成員友真。姜仁浩妻子早亡，8歲女兒松兒天生哮喘由祖母照看，所以他不辭辛苦謀職養家。然而，雙胞胎的校長與教導主任竟向仁浩索賄5千萬韓元，并美其名為學校發展基金。同時，姜仁浩逐漸發現學校籠罩著一種緊張壓抑的氣氛。尤其有三個孩子引人關注：聰穎的金妍斗和貪吃的陳宥利總是躲閃。全民秀的弟弟自殺身亡，他總是滿臉淤青。之后，他意外目睹了校長行賄警察，教導員毒打民秀，宿舍督導溺罰妍斗的行徑。一個驚天的隱秘被慢慢揭開，真相震動整個韓國。

2011年該片在韓國上映后，受到整個韓國社會的關注，甚至被稱為“改變韓國國家的影片”。該片不僅揭露了社會問題，更通過電影的影響力改變了國家。電影上映第 37 天 ，韓國國會以 207 票通過，1 票棄權通過壓倒性通過“性侵害防止修正案”，又名“熔爐法”。此后，性侵女身障者、不滿 13 歲幼童，最重可處無期徒刑；廢除公訴期。加害者如任職于社會福利機構或特殊教育單位可加重處罰，新法于2012 年 7 月實施。彌漫在全片的那種令人窒息的無力感帶給觀眾持久的影響。

《素媛》，2013，韓國

主人公是一個美麗平凡的小女孩，和爸爸媽媽生活在一起，家里經營著以她的名字素媛命名的雜貨店。在一個早晨，素媛在上學的路上遭遇了一個相貌猥瑣、酒氣沖天的大叔，悲劇至此降臨。柔嫩的小花遭到暴風雨無情摧殘，無良媒體鋪天蓋地大肆渲染，作為受害者的素媛一家仿佛成了周身污穢的恥辱之人。

侵害發生后，就是一連串的家庭關系大裂變。素媛抗拒任何異性的接觸，爸爸作為一個高大強壯的男性，更是首當其沖。但是爸爸放心不下女兒，唯有穿著她熟悉、喜歡、有安全感的可可夢玩偶衣，出現在她的面前。他們甚至不能開口對話，只有默默的對視。最終心理與身體都慢慢恢復了，素媛終于站到玩偶的面前，問：“你，是爸爸吧？”

或許因為是改編社會事件的電影，編劇并沒有寫得太過理想化。犯罪者沒有得到嚴厲的懲罰。但是當素媛勇敢的沖上去攔住爸爸的那一刻，就是全片的高潮，我們見證了一個因受到傷害而封閉自我的小女孩，因父親無聲的愛而重建對他人的信任。

《印度的女兒》，2015，英國

很多人或許會對這條新聞記憶猶新：2012年12月16日，印度女醫學實習生喬蒂·辛格·潘迪于當晚八點三十分誤上了一輛不在當班的公交車，被車上六名男乘客用鐵棒毆打并輪奸，腹部、腸子、生殖器受鐵棒攻擊均遭嚴重創傷，后被拋棄于荒地。12月29日，喬蒂因搶救無效死亡，從事發到死亡歷時13天。喬蒂也一直被外界稱為“印度的女兒”。

英國廣播公司（BBC）以此事為題拍攝紀錄片《印度的女兒》。CNN稱，BBC的紀錄片最令印度當局“揪心”的部分，當屬媒體對“公交強奸案”的主犯之一慕沙進行的一段時長約9分鐘的采訪。面對鏡頭，這名兇犯顯得全無悔意，反而振振有詞表示，“體面的女孩不會晚上9點還在外面閑逛……我們有權為她們上一課。”他表示，如果受害者不掙扎，可能仍然會“好好地活著”。

《決不讓步》，2005，美國

本片根據1988年發生的真實事件改編，是美國歷史上第一樁起訴成功的性騷擾官司。喬西與丈夫分居后，帶著兩個孩子回到明尼蘇達老家，為了生計決定不顧父親反對去當地礦上工作。

入職后喬西才明白為什么家里人對她的決定如此反對—礦上工作的女人每日要承受男職工們大量的侮辱與性騷擾。后來喬西決定把公司告上法庭。這個念頭讓喬西在公司里遭到的羞辱變本加厲，從外面承受人言的孩子們也開始懷疑母親的清白。

喬西扛住這一切，只為讓男人們知道不尊重女性的應有下場……

悲劇，當它發生在影視劇中時擁有局限性—當觀眾來到故事的結局，在一部電影里90多分鐘就把兇手繩之以法。這是現實生活給不了的。尤其在悲劇發生時，我們的心痛很難像看電影那樣得到紓解。盡管有時電影里那些性侵兒童的人，可能沒得到具體的法律制裁，但我們終歸知道他們是誰，他們做過什么—而即便是這些，我們在現實生活里都可能語焉不詳。

誠然電影這門藝術與法律一樣會給人以教化和警醒，但是藝術并不能代替法律進行審判，兩者并不能混淆。在熄了燈的放映廳里上演的故事根本資格去審判那些無數個陰暗角落中發生的兇殘事件，只能讓庭審說話，讓法律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