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爛牙風波”引發的教育思考

黃曉能

早讀課結束，剛走到2班教室門口，電話鈴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不等我開口，電話那頭傳來急促的話語：“老師，我是小儀的嬸嬸，剛剛我送小儀上學，半路上，小儀跑了，她說她要去追她的媽媽。老師，我求求您幫幫我吧！”掛了電話，趕緊走出校門，在離學校不遠處的臨時車站點上找到了小儀。好說歹說，才把她勸回了學校。

這次媽媽回來的緣由，還得從上個月說起。這個學期換了生物老師，這個生物老師上課語言比較詼諧。在講授完《口腔衛生》這一課后，跟同學們打趣說：“有些同學平時比較喜歡吃零食，又不注意口腔衛生，結果滿口爛牙。”聽到這，全班同學都笑了。在同學們哄堂大笑之時，有一個學生不開心了。所謂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小儀認為生物老師是針對她、諷刺她，故意讓她在全班同學面前出丑。因為全班都知道她有一顆爛牙，而且比較明顯的。

就這個周末，小儀跟家人說不想上學了，要退學。而媽媽正是因為此事回來的，經過媽媽的勸說，她倆也達成協議，小儀答應回學校上課，媽媽回去上班?？墒窃趮寢尦塑囯x開的那天，小儀又改變主意了，她又不想上學，她要跟媽媽走。事情這么反復，我隱隱覺得問題并不是僅僅一顆爛牙那么簡單。

帶她回到學校后，我沒有讓她立即回教室上課，而是在辦公室里跟她聊了很久。就單純地聊天，聊到以后的人生夢想時，我覺得時間合適了，于是問她：“你為什么不想上學了呢？”她眼神閃了一下說：“在這里大家都笑我，我不想在這里讀書了。”于是我很耐心地幫她分析了當時的情形，說：“如果我是生物老師，我也會這么善意地提醒同學們。因為牙齒健康對一個人來說實在是太重要了。沒有健康的牙齒，再美味的食物也吃不到了。”她淺淺地笑了一下。一個深深的酒窩露出來，很可愛的一個孩子。

剛好生物老師下課回來。生物老師了解緣由后，當場向她道歉了，那句話并不是針對她，之前生物老師并不知道她有顆爛牙。于是，她高興地回教室上課。

可是兩周后，她還是走了。小儀要退學，還是她媽媽的電話告訴我的。我說小儀這么小，不能不讀書啊。媽媽承諾讓她回去外婆家讀。本以為這件事情就此結束了。一個月之后，她媽媽再次來電，說小儀在外婆家不適應，問能否回來繼續上學。于是，我又去幫她辦理手續。見到小儀的那天，她有點不好意思，于是我跟她做了一番交談，了解一下過去這一個月她的境況，她答應第二天回教室上課。

那天她媽媽陪她回來，我留意到了她緊緊地拉著她媽媽的手，突然想起著名特級教師李鎮西說過，每一個問題學生背后都有其家庭因素。我突然想到，或許小儀的問題不在于那個生物老師，也不是不適應外婆家的環境，問題也許就在于她緊緊牽著手的媽媽。小儀嬸嬸曾經打過電話給我，說過她的家庭情況。小儀是一個留守兒童，父母離異。父親因吸毒被抓去強制戒毒，媽媽在繁華的都市深圳經營美容院，生意也不錯。媽媽早些時間曾告訴過小儀，她準備重組家庭。我很快意識到，或許小儀的問題就在于她知道媽媽很快就要重組新家庭了，內心在情感上不能接受，但現實上又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內心充滿恐懼。她已經不能很好地享受父愛了，她害怕媽媽一旦再婚，有了自己的新家庭、新寶寶之后，會分割媽媽對她的愛，甚至害怕失去原本只屬于她的母愛。缺乏安全感，或許這才是最重要的原因。

考慮到小儀此刻內心情緒肯定特別脆弱，如果沒有深入了解情況而表現出不當的反應，很有可能會傷害到孩子脆弱的內心。于是，我帶著這個想法，去跟她交談，當聊到她的爸爸媽媽時，她的情緒開始波動，我問她爸爸和媽媽對她怎么樣？她哽咽了。過了一會才開口告訴我，她爸爸和媽媽離婚了。這件事情從她嘴里說出來不容易。接著她告訴我，媽媽在深圳，不是很經?；貋砜此?。我問她，媽媽對她怎么樣？她說媽媽每次回來會帶很多好吃的東西給她，也會給她錢。但是，每次回來都是第二天就走了。我問她，你要跟媽媽走，是不是怕媽媽以后不回來看你了?。克龥]有回答，只是眼淚不停地流下來。這次聊天，雖然小儀沒有明確說出內心的話，但從她的情感表露看上，我猜對了。

跟小儀交談完，我又與她媽媽聯系，將我和小儀的談話以及小儀的反應一一告訴了她媽媽，并跟她分析了小儀的內心變化。由于長期與媽媽分離，導致她在日常生活中享受不到媽媽的關懷，遇到困難不能從媽媽那里找到感情的支持，而媽媽的再婚消息對她來說無疑是個重大的沖擊，內心更沒安全感了，擔心以后媽媽不會再回來看她，更擔心媽媽不要她了。所以，這個時候小儀的內心不僅缺乏安全感，更是對未來生活充滿著恐懼。我猜，這個時候小儀最希望得到的是媽媽對她的承諾和愛的保證：不管媽媽在哪里，生活有什么變化，媽媽還會像以前一樣按期回來看她，媽媽對她的愛是永遠不變的。她媽媽答應我，再次回來跟小儀好好談談。

跟小儀媽媽談完后，我找來與小儀玩得比較好的幾個女生。因為她們既是班干部，又比較樂觀開朗，學習成績也不錯，所以，我讓她們多跟小儀一起活動，在學習上多點督促她，幫助她。我不知道她們母女倆的談話是如何進行的。一周后，小儀準時回來上課了，并且從那以后，小儀再也沒有提退學的事了，臉上又滿是燦爛的笑容，也不在乎那顆爛牙了。

作為農村學校的一線老師，我們面對著許許多多的留守兒童。我想，留守兒童問題最主要的根源在于親情缺失。因此，在外出工作前，父母應提前跟孩子溝通好，做好思想工作；同時，父母應盡可能多跟孩子溝通，做到人離心不離，讓孩子感受父母的愛永遠都在。作為老師，在面對每一個教育問題時，要善于察觀顏色，從言談舉止中了解他們的內心世界，深入了解其家庭，找出癥結所在，對癥下藥，在給予其心理輔導的同時，與家長聯手才是解決問題的關鍵所在。今后我將會不斷努力，繼續關注解決留守兒童的心理健康問題，尋求更多的方式方法，幫助他們形成良好的學習觀、人生觀和價值觀，讓他們能夠健康快樂成長。

（作者單位：廣東省臺山市任遠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