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父的棗糕

陳若涵

“新鮮出爐的棗糕喲！”

祖父笑呵呵地端上一個(gè)木砧板，用潔白的細(xì)紗布罩好，棗糕方方正正的輪廓在紗布下若隱若現(xiàn)，清甜的蜂蜜香混合甘樸的紅棗味早已溜出廚房，縈繞在我的鼻間，揮散不去。

我心急地想一把揭開細(xì)紗布，祖父笑著制止了我，輕輕掀開紗布，露出小小的一塊來。祖父把刀用溫開水浸潤(rùn)好，再上下左右迅速一切，然后變魔術(shù)似的從身后拿出一只白瓷小盤，用刀輕輕一挑，棗糕就乖乖地在盤中躺好，瑩白瓷的盤襯著金黃的棗糕，煞是好看。一口咬下去，那甜蜜直滲入心底。

祖父站在一旁，看著我狼吞虎咽的吃相，笑得瞇起眼，絲絲縷縷的皺紋在眼角漾開，臉上滿是幸福。

我的祖父，是一個(gè)做棗糕的好手。

祖父的紅棗很講究，只用滄州的金絲小棗。金絲小棗雖然個(gè)頭不大，但圓滾滾甜滋滋，是棗糕滋味甜美的保證。

每年秋天，他都去滄州買棗。他買棗時(shí)要求極嚴(yán)格，總是把手伸進(jìn)裝滿棗的麻袋里，隨便捧出兩大把，不挑不選，而是挨個(gè)兒扒開看，扒開一百個(gè)，如果有兩個(gè)有蟲的棗，他便說：“百里挑二，不行，非得百里挑一！”不管買與不買，最后他都把那捧出的棗用秤一稱，給錢便走。

蜂蜜是蒸棗糕必不可少的原料，唯有荊芥的花蜜最好，因?yàn)榍G芥蜜有一種清新的味道。

祖父每年要買上百斤好的荊芥蜜，他把金絲小棗用清水洗好，把棗放進(jìn)荊芥蜜桶里。蒸棗糕時(shí)，撒一層粘稻米，撒一層蜜棗，一共要撒三層米兩層棗。那粘稻米必須用清水浸泡10天才可用。這樣，蒸出來的棗糕三層雪白如玉，兩層淡黃如金，吃起來又粘又甜又香，讓人愛不釋口。

為了能吃上祖父的棗糕，許多老主顧一大早就等候在祖父家。閑談中，有人說：“你應(yīng)該申請(qǐng)專利了。”祖父嘿嘿笑，花白的胡子在唇間微微顫動(dòng)著，像小昆蟲撲棱著透明的翅膀：“申那玩意兒干啥？這東西誰都能做，沒啥可保密的。”

祖父這一輩子，只是個(gè)平平凡凡的糕點(diǎn)師；但他的名字，隨著悠悠棗香，流芳百里，那淡淡的棗香，也甜蜜了我的童年。